伊凡从来都没有料到,到了这一刻,他竟会如此平静。一股祥和的暖流,将他的灵台洗涤得分外清明。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一潭没有一丝涟漪的高山湖水,清澈,纯净,湛蓝,平和,深邃。
现在是公元2012年12月21日下午3点10分,也就是说,距离玛雅文明所预言的世界末日只有不到5分钟的时间了。
此刻,伊凡正坐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目光盯着面前的烛火。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烛火摇曳中,映得他的脸时而阳光时而忧郁。窗外,是一片漆黑的苍穹,日全食已经持续了好一会了,由于太阳风对于地球磁场的影响,电早在一个月前就停了。笼罩天穹的暮霭下,似乎就只有眼前的这一点微弱的烛光还能带给人们一丝温暖。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云层聚合的漩涡更大了,一道闪电劈下来,突兀地照亮了整个房间。
“哥,我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弟在这样的氛围下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安。
“别怕,小弟,你哥在呢,我们也都在呢。”小姑娘握着他的小手安慰他道。
伊凡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小弟和四位长辈,对的,大家都在的,这大概是这惨淡形势下最大的幸福了吧。
伊凡伸手握住小姑娘的另一只手,柔软的掌心中传来一丝丝的律动,传递着一种紧张但却温暖的信息。看着小姑娘,伊凡觉得有些遗憾,两人本来约定2013年1月4日结婚的,现在看来这一天是等不到了。能给人安慰的是,不管怎么说,两人一生一世的梦想是如愿达成了。
想到这里,伊凡想起了今天早上小姑娘说过的话。当时他躺在床上,怀里搂着小姑娘,突然他感觉到身体被温暖地束缚着,朦朦胧胧地醒来,发现是小姑娘紧紧地抱着他。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问道:“怎么啦,小姑娘?”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他向窗外瞟了一眼,墨色越发浓郁了。“傻姑娘,没事的,老公在呢,乖。”
小姑娘又紧紧地抱了半响才稍微松开了些:“老公,有你真好,我要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伊凡抱着小姑娘,口里喃喃地道:“乖,我们会的,一定会的!”
良久,伊凡伸手摸到小姑娘那侧床头柜上的闹钟,在小姑娘眼前摁亮闹钟的夜光灯,轻声问道:“几点啦,小姑娘?”
其实早在六年前,伊凡就听过了世界末日的传说,那时《2012》正在全球范围内火热上映,虽然他没去看过,也不相信电影里所讲述的内容,但他还是不止一次的思考过如果2012真是世界末日的话,这余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并非因为他相信它存在,而在于他不相信它不存在。
玛雅文明是通过我们不能理解的科学作为依据提出的预言,而过往的一切事实都证明它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准确可信的。而异象也在2012年以前频繁的出现,比如发生在全球各地的强震,厄尔尼诺事件的高频爆发,当然,最蛋疼的莫过于人类自身。
《古兰经》中提到的世界末日前的一百个征兆中十有八九都已经发生了,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人们将篡位正直者、谎言将成为一种艺术,并被尊重为真理、人们将出卖自己的信仰给社会、公正将变得稀有、离婚将变得很普遍、那些背景黑暗的人,因他们黑暗的背景奢侈的生活着、男人和女人之间流行挑逗性衣装、男人变性女人、大量残杀婴儿(人流)、人们的心将变得麻木不仁等等等等,总之,在这一百条中,为数不多还没应验的似乎就只有太阳从西边升起等寥寥数条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对于伊凡而言,世界末日只是一种幻象。不管它存不存在,都只是一种无法掌控的幻象,一如你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突兀地死去。伊凡对于这一切都茫然无知,事实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凡人拥有对于未来的如此犀利的洞察力。
在这样一种无奈的情境下,伊凡唯一能做的就是思考,如果你的生命只剩可预知的一段时间,你会怎么做?
对于这个问题,伊凡觉得那些癌症晚期的病人应该会比较有想法,尽管他们想象的极限也不过仅此而已。立马辞职?肆意挥霍?纵情享乐?静默等死?一鸣惊人?好吧,伊凡承认他的想法有些消极了。反之则是哈佛大学图书馆上张贴的积极的想法:你所荒废的今日,正是昨日殒身之人祈求的明日。
总之不管怎么样,如果只能拥有一段可预知的生命,伊凡一定会完全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再用理智做任何抵抗。他会全心全意地去追逐他想要做的事情,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在他死后才发现自己没活过。
可惜的是,人性是脆弱的,对于未来,人们的潜意识里总是会逃避那些不好的东西。
虽然在六年前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但却一直选择不愿相信,事实上,由于涉及到现实生存等很多原因,人们也无法抉择。于是乎,我们想做的事情就不断的因为自以为是的生命长度影响得拖沓。直到某一天,当一切真切发生的时候,只能带着遗憾潸然泪下,祭奠那永不复返的岁月和永不磨灭的梦想。
这就是人生的残忍和魅力所在,过往的不能复制只能缅怀,未来的不可掌控只能期许,我们唯一能把握的只有现在。
悲哀的是,现实往往赋予现在各种各样的特质,使得现在就像一条小泥鳅一样难以把握,并且稍纵而逝。从本质上说,很多事物的不可控性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那一部分能做挣扎的时空或者是我们做困兽之斗最佳的依托,这也是甄别成功者和失败者最为有效的试金石。
思绪飘飞得很快,突然烛光更剧烈的摇曳起来,不止是烛光,摆放蜡烛的桌子也跟着摇曳了起来。伊凡知道最后一刻终于要来了,在这最后的一丝清明中,看着房子里的众人,伊凡突然感到一阵伤感。
虽然他一直想着某一天由他来成就的时候,可以让父母颐养天年,可以和小姑娘一生一世在一起,可以给弟弟一个好的环境和标杆,但是对岁月有意无意的蹉跎,这一切只能是镜花水月了。现象级的演出还只是深深的存在于他的梦想当中,他不过是父母养了二十多年还没开花的水仙。
幸运的是,这一刻,大家团坐在一起,这让他温暖,只要大家一起,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风更大了,桌子也晃动得更厉害了,窗外,靠近风卷和震源的高楼大厦已然分崩离析。这些高楼大厦一直是每个人追逐的目标,但是仔细想想却很可笑,尤其是在这一刻。
良田千倾,日食一升,广厦万间,只眠一床。在伊凡眼里,这些高楼大厦就是父系氏族可笑的生殖器崇拜,一如母系氏族的山洞那样。在这样严苛的制度下,伊凡一早就知道它们会崩盘,不是出于天灾,就是出于人祸。
烛火彻底地熄灭了,漆黑的房子内,伊凡感到一阵束缚。除此之外,伊凡能感到的只有从那握着的小手中传递着的温暖。两者交织在一起,温暖地束缚着伊凡。
结局:
版本一:两者交织在一起,温暖地束缚着伊凡。伊凡朦朦胧胧地醒来,发现是小姑娘紧紧地抱着他……良久,伊凡伸手摸到小姑娘那侧床头柜上的闹钟,在小姑娘眼前摁亮闹钟的夜光灯,轻声问道:“几点啦,小姑娘?”
“2012年12月21日上午8点。”
版本二:两者交织在一起,温暖地束缚着伊凡。伊凡朦朦胧胧地醒来,发现是小姑娘紧紧地抱着他……良久,伊凡伸手摸到小姑娘那侧床头柜上的闹钟,在小姑娘眼前摁亮闹钟的夜光灯,轻声问道:“几点啦,小姑娘?”
“2012年12月22日上午8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