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沈从文的《边城》是从高中时候开始的,起初源于小说中的一段节选,究竟是哪一段,早已忘了,也无甚要紧,因为无论是整本小说抑或是这部电影,我都已看了许多遍。可能是基于年少时对于感情的懵懂,亦或是有着与翠翠同样的少女情怀,从而对这部小说情有独钟,也对那个充满了湘西风情的茶峒小镇向往不已。也许从那时起,她和她的故事便走进了我的心里,以至于十几年光阴过去,我仍在心里笃定,那个出走了的年轻人,一定会回来.......
翠翠和爷爷住在离茶峒城两里的渡口旁,平日里守着一条渡船,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着,翠翠长养在山里,天真活泼,不谙世事,在她看来,爷爷便是她的依靠,这里的山水便是她的一切。 而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已是耄耋之年,爷爷也并不想安于眼前的平静时光,或许他就是操心的命,总想着在自己残存的日子里,给已经长大了的孙女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若是这件大事了了,那他心里唯一的夙愿也算达成,此生便无遗憾。
翠翠和傩送二老的初次偶遇是在那场锣鼓喧天、激烈竞速的划龙舟比赛中,原本在身边的爷爷被“挤的不见了”,只留了一条黄狗陪她,翠翠知道,他必定又是寻着哪位老熟人喝酒聊天去了,想起前一日爷爷的叮嘱,知道他早晚会来接自己,就安安静静的等到了傍晚。 随着岸边吊脚楼上的夜灯亮起,听着楼上传来的弹曲声、炒菜声、说笑声……这些让翠翠的心里渐渐焦急起来,她还是害怕孤单的,更怕失去最爱的爷爷,但是她总是坚信,爷爷会来找她,同她一起回家。
对于两个水手在河里谈的关于吊脚楼上的那个艺妓的丑事,翠翠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不想听,却也不能走开。直到她看到潭中的那只白鸭,慢慢地向自己这边游来,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静静地等,想把鸭子抓住,然而还有两三丈远距离的时候,却有个人已经将鸭子捉到手了,并笑着慢慢游近岸边。
他也注意到了翠翠,于是他开口问到。
“是谁?” “是翠翠!”
“翠翠又是谁?”
“是碧溪岨撑渡船的孙女。”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等我爷爷,我等他好回家去。”
“ 等他来他可不会来,你爷爷一定到城里军营里喝了酒,醉倒后被人抬回去了!”
“他不会。他答应来,他就一定会来的。”
“这里等也不成。到我家里去,到那边点了灯的楼上去,等爷爷来找你好不好?”
男子本是一番善意,翠翠却误解他所谓“点了灯的楼上”是那有女人唱歌的楼上,心里以为受了欺侮,便轻轻开口说了句。
“你个悖时砍脑壳的!”
男子听出了她骂人的话,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
“怎么,你骂人!你不愿意上去,要待在这儿,回头水里大于来咬了你,可不要叫喊!”
“鱼咬了我也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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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原不知他是谁,直到过了一阵,从来接她的那人口中才得知,原来那个男子便是傩送二老,她当然知道他是谁,人们眼中的“岳云”,想起自己先前骂人那句话,心里又吃惊又害羞,再也不说什么.......那个夜晚,翠翠心里想的人除了爷爷,还有另外一个.....或许,她沉默的那一晚,脑海里重复着的便是那个放肆笑着离去的少年吧。
后两年的中秋节,其实也热闹得很,但在翠翠眼里,总不如那个端午发生的事情甜而美。
第二次同祖父到城边河街看赛船也是“为了不能忘记那件事”,对于此次是否能见及二老,翠翠的心里是既充满期待又忐忑不安,在她看来,谁也无法理解她的这份心思,包括她自己,于是只能隐藏起来,就算是最亲近的爷爷也不能告诉,在顺顺家的吊脚楼避雨时,大老送给翠翠自己捉来的鸭子,没有让她高兴起来,祖父和长年便是开她和大老的玩笑,更让她恼羞不已。祖父同去年端午那晚送她回家的喽啰长年说了许多话,但唯一能让翠翠记得的,恐怕只有那句“二老是在下游六百里外青浪滩过端午的”吧,不然她又怎会在回家的路上听爷爷唱着驶船下滩时催橹的歌时,忽然问道“爷爷,你的船是不是也在下青浪滩呢?”只是,此时的祖父并不能明白翠翠的心思。
时间过了一年,端午节又到了,这天正巧来了迎婚送亲的喜轿,远远听到唢呐声的翠翠还爬到了屋后塔去眺望,她的心里知道,那是什么事情,直到把人和轿都送下了船,“祖父同翠翠留在船上,感情仿佛皆随着那唢呐声音走去,走了很远的路方回到自己身边来。”祖父的心思或许是希望翠翠有一日也能如那新嫁娘一样,有个幸福安稳的归宿,那翠翠呢,她的心思,又是什么?好奇?羡慕?还是憧憬?在她所有的心思中,是否又出现了那个停留在端午河边的少年身影?翠翠渐渐的长大,“她欢喜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欢喜说到关于新嫁娘的故事,欢喜把野花带到头上去,还欢喜听人唱歌,茶峒人的歌声,缠绵处她已领略得出。”就算祖父在身边,她也似乎有些孤独,经常一个人想得很远,很多,却又实在不知在想些什么。
翠翠不知道的是,这一次,那个曾令她心生悸动,情窦初开的少年,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当时她并未认出他来,故而对他与祖父之间的对话,其中包括少年对她的喜爱之情,全然不知。直到后来祖父提起那年端午,她恍然。
应二老的邀约,翠翠与祖父将渡船交给了顺顺家派来的水手手上,便来到了城里大河边,俩人被请上了顺顺家的吊脚楼上,祖父却让熟人拉去看新碾房去了,在那里,祖父完全知晓了大老对翠翠的爱慕之情,尽管自己十分乐意促成此事,但是他还是愿意尊重翠翠的想法,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这边翠翠看了会儿龙舟竞渡,看到了二老,便想起了自己的黄狗,便去寻找,在人群里,她听到了大家的闲谈。
“是谁家的人,坐到顺顺家当中窗口前的那块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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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二老呀,等等你们看这岳云,就会上楼来看他丈母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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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已说过了,这不必看,第一件事我就不想作那个碾房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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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被人说的。还说二老喜欢一个撑渡船的。”
“他不是傻小二,不要碾房,要渡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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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些话,翠翠的心里不免有些乱,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向河下走去,撞见二老,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干脆什么也不说,又想到碾房作陪嫁的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于是二人便各自走开。到底是什么让她这样烦恼和失落呢?是眼前的这个人吗?还是那座新碾房?她不清楚。她只记得,后来再见到二老的时候,她才笑了。
终于有一天,船总顺顺家请媒人来碧溪岨为大老提亲,祖父知道来意后惊喜不已,翠翠则感到很羞怯,事后当祖父告诉翠翠媒人来是为大老提亲时,翠翠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原来不是二老。于是她的内心变得失落、焦虑不安起来。
祖父后来渐渐地明白了翠翠的心意,她的沉默、她的失落、她的忧愁----全是因为二老,而并非大老。这让他感到害怕,也感到不安。
兄弟间的相互坦白,也让对方知道了自己对翠翠的情意,于是俩人约定好月夜里同到碧溪岨去唱歌,由苍天选择。
翠翠也同时从爷爷那里了解到唱歌的含义,于是她那晚便听到了极好听的歌,只是她还不懂,这就是爱的感觉。
“爷爷,你说唱歌,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极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像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对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我可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我睡得真好,梦得真有趣!”
听到翠翠如此说,祖父便迫不及待地往城里向大老报信,说事情有望。不料,这歌却是二老唱的。半个月过去了,祖父再没有听到情歌。就在这时,噩耗传来,大老在跟货船下川东经青浪滩时,由于婚事未成,胸中郁闷,不慎落水淹死了。
顺顺一家便将大老的死怪罪于老船夫。老船夫因此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而翠翠并没有祖父那么深的感受。
之后二老的一次过渡,虽然还是不能解开他对老船夫的误解,但祖父心里明白,即使无法原谅自己,但二老的心里还是喜欢翠翠的,还是会选择渡船。再次过渡时,原本打算走下溪去撑渡船的翠翠远远瞧出了傩送二老,“她大吃一惊,同小兽物见到猎人一样,回头便向山竹林里跑掉了。”翠翠见到二老时的惊讶与羞涩,全被他看在了眼里,这时的二老,会不会在心里确定,翠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他呢。
祖父鼓起勇气,厚起脸皮来到船总顺顺家为翠翠提亲,却不料遭到顺顺的委婉拒绝,心里十分抑郁,也同时从他那里得知:二老坐船下桃源好些日子了!看来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问问二老的意思了。
黄昏时天气十分沉闷,乌云密布,层层压低,似乎预示着什么。翠翠的心里也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她很害怕,或许是倾盆的大雨,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一场大雨过后,屋后的白塔倒了,老船夫也在雷雨将息时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知带着多少遗憾和不舍,他最终也没能达成自己的夙愿,剩下翠翠一个人,孤苦无依,但是他做得足够多了,他不知道,翠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她能承受,也能接受,不再需要祖父的庇护,更不会选择母亲那条路,翠翠哭了很久很久,她从老马兵那里知道了祖父生前不愿同她讲的很多事,也明白了祖父对她的爱护之情。
翠翠接替了祖父的工作,每天来回摆渡来往的行人,她心里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年轻人早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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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被这样单纯又执着的爱感动着,所以坚信,他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