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城,含雁街,雁回客栈。
雁回客栈是含雁街上最大、最贵的客栈,客栈二楼靠窗雅座可以一览无余地观赏东西向大街上的全部商铺。此时临街的一间雅间开着窗,一位身着梨花白外衫的男子,摇着手中折扇,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饶有兴趣的看着街角。
坐在他右手的绿衫女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街角处的店与其他店面不同,正午时分其他店面都在忙着张罗招呼客人,那家店却是门窗紧闭,门口缀着红的、绿的丝绸缎带,檐上、门柱的雕刻极其精细,在琉璃瓦下相得益彰。烫金的匾额书写着“探云坊”三个大字。
“探云坊?听着有点耳熟……”绿衣女子喃喃自语道。
坐在她对面的青衣男子,原本一直垂着目光,无趣地转动着手里的茶盅,这是江南采购来的上好的碧螺春,他却喝的毫无滋味。听到女子的喃喃自语,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一样,问道:“程姑娘,刚刚说什么?”
“啊?哦……那家店叫探云坊。”
“探云坊?似乎听过……”
“贵客有所不知,”客栈小二端着一叠精致的糕点,满脸堆笑走进来,道:“这探云坊,可是个消金窟啊。要说梨花城里,最纸醉金迷之处,探云坊当属第一,那里女子的歌舞之姿,任是谁瞧了,不得魂牵梦萦啊。不过,现在是午时,探云坊都是酉时方才开门,贵客们想要去瞧瞧,还得多等些时间。不过,姑娘就不大适合……”
绿衣女子原本听着歌舞就觉得不大对劲,一说姑娘不合适进去,顿时就察觉过来了,怒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
小二禁了声退出去,青衣男子问道:“我们今天在这里等的是什么?”
绿意女子顾不上答话,反是看着身边的男子,怒气难消,道:“展天,你说等个熟人,你的熟人难道在探云坊吗?”
“还真是。”展天故意逗她。
“你……”程劝劝气到语塞,转头冲着仍旧迷离的杜北杨道:“你们男的每一个好东西。”
“啊?”杜北杨又一次被她唤醒,满眼迷茫道:“对了,程姑娘,你说伤我师父的人和烧镖局的可能是同一伙人。我们来这里,是因为这些人在梨花城吗?”他始终想不明白,常青镖局和梨花城相隔数百里,为什么会和梨花城扯上关系。
自从那日杜北杨悲痛过后,也发过了疯,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真疯了也无济于事,师父和镖局这无故引来的仇恨,他必须要报。他只能求助于程劝劝和展天,程劝劝说有些线索在梨花城。他们便跋山涉水的来了梨花城,可是进了梨花城却被程劝劝日日安排在客栈里。
他自己悄悄出门过几次,但是毫无头绪,那些袭击他们的黑衣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不着急,我们等个人。她会给我们一些消息。”展天仍旧是气定神闲道。
程劝劝伸手在展天眼前凶狠地指着前方,道:“你等的人,不会是那楼里面的人吧?”
“哈哈哈……还真是……”
“你……”
“你先别激动,我们等得可是你哥哥的老相好,你别老冲我吼啊。”展天神神秘秘道,顿了顿,他又凑近了些,继续说道:“再说,就算是我等那里面的姑娘,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急什么?”
“我……你……”程劝劝一时语塞,无法回答。
展天笑了笑,没再追究。对着杜北杨道:“杜兄,我们等的人到了,但是此人身份隐秘且贵重,还请杜兄……回避一下。我们自然会问清楚那些黑衣人的底细。”
杜北杨一直知道展天和程劝劝的身份不简单,虽然心中不甘,但是也不好一直赖在这,转身离去。
雅间外传来悠悠入水的声音:“展公子这么跟小姑娘开玩笑的样子,云烟还真是没见过呢。”
说话间,那声音的主人推门而进,那身姿曼妙如莲,婀娜却不失庄重,行走如弱柳扶风,袅袅而来。不施粉黛的面容清雅如霜,秋水般的双眸还缀着未散去的满满笑意,清澈又深邃。
程劝劝和杜北杨望着来人一时间失了神,直到展天起身微欠着身子施礼,道:“劳烦云烟姑娘亲自跑一趟了,多年不见,云烟姑娘风姿不减当年啊。”
“展公子客气。多年不见,展公子风采依旧啊。”云烟打趣着回礼,而后她看了看程劝劝,继续笑道:“这位就是劝劝姑娘吗?”
程劝劝才觉失礼,抱拳致礼道:“在下正是程劝劝,见过云烟姑娘。”
“不知,令兄近来可好?”
“我有好久没见兄长了,不过,他很好,就是诸事繁忙。”
“云烟,坐下说吧。”展天说道。
众人重又坐下后,云烟先开口道:“我时间不多,最近永王府有宴会,要探云坊准备舞乐,派了人在坊内盯着,我申时之前要回去。”
“永王为人并不高调,什么事情会找探云坊准备歌舞?”展天皱眉问道。
云烟回答:“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要求准备的也只是一些清舞,并不似其他府邸要求的浓艳。但是永王府的人口风极严,探不出什么来。”
“这个先不管,之前让你帮忙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云烟看了看桌上的另一只无人用的杯子,并未开口。
“哦……那人叫杜北杨。”展天这才想起来,继续道:“杜兄的镖局前段时间被歹人屠戮,劝劝查到与无影楼有关。我已经让他退避了,你身份隐秘,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要不然,让程劝劝也退出去?”展天最后这句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云烟低笑,道:“你来信中说的隐晦,劝劝如何查到梨花城,又是如何断定无影楼在梨花城内的,信中未说详细,我还得听你细细说一下。”
程劝劝白了展天一眼,接话道:“我就是因为跟踪镖局的人,才跟踪到梨花城内,但是到了城内不久就失去了踪迹。而且在落霞谷时,那些黑衣人杀人毫不手软,为的应该是夺一个黑匣子,但是他们带走了重伤的两人。可是在箕尾山无定山庄废宅,一个看上去有点身份的中年男人,明显功夫不弱,却对一个孩子和老人手下留情,只是为了抓活口。”
“你如何断定这两伙人是一伙的?”
“同样的招式,而且……这两伙人我都交过手,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药味。”程劝劝回答道。
云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展天道:“去年虎啸谷中,我们误打误撞进入无影楼,那里确实有很多炼制药物的屋子。但是攻入无影楼时,抵抗虽然强烈,但是却毫无章法,而且虎啸谷的无影楼中没有留下相关的药物记录,当时我们断定是提前转移了。”
程劝劝不解道:“但是,为什么会提前转移,难道他们知道有人要攻入吗?”
云烟柔声解释道:“应该是本来就打算转移,只是你们恰好在那个时候攻入了。”
见程劝劝不理解,展天继续解释道:“如果你猜测无影楼在梨花城内,这是正确的。那无影楼这几年在江湖上闹的血雨腥风,极有可能就是为永州王谢怀慕办事。前几年谢怀慕暗地里与外邦勾结,后来更是公然自立,永州的江湖门派相继被灭门或者直接消失了,明面上都是神秘人所为,但是背地里很有可能就是无影楼做的。这就为谢怀慕扫清了江湖层面的障碍,永州五城有些正直的官员离奇死亡失踪,大家心知肚明是谁干的,这无影楼可能永州王扫平官场、江湖的爪牙。”
云烟道:“所以当永州王谢怀慕自立为王时,在永州与昆州交接处虎啸谷内的无影楼,自然没有在永州王身边的无影楼安全。所以谢怀慕要将无影楼撤回到自己身边,既方便掌控,也方便明目张胆的行事。”
“那我们要找无影楼,岂不就是要扳倒谢怀慕?”
“这大概就是你哥哥安排展天在你身边的原因吧。”云烟抿了一口茶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