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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一个天使,她会剥开层层乌云,顺着那一柱光亮,亲吻你那颗死去的心,然后飞向天际,不留一丝痕迹。而心跳,是她来过的唯一证明。
1
一辆雨刮器夹着一丝彩带的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
我还记得下车时司机跟我说:“我得去买包纸了,肚子疼,没见过你这么用的。”
在他发动车子离开时喃喃道:“那女的真他妈幸福。”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进医院,因为我并不是真想来看病,好像只是个仪式,对自己做做样子。
诊断室在十楼,挂了号后,没有选择坐电梯,我想时间过得慢些,一边爬着楼梯,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可我很冷静,我得找到一点儿让我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来南方,没他们说的那么热,但很闷,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
抱歉,在婚礼上我失态了,但不是浮夸地嚎哭,也没有做作地大醉,只是突然后脑一麻,全身没了知觉,但有意识,能清楚地看到与地面的亲密,等到几秒后,感官才传来疼痛。
不过还好,我笑着说句喝醉了,别人就信了。
我没管那么多,我得体面地站在角落,带着微笑,把这场婚礼看完。
没有酸酸的鼻子,也没湿润的眼角。我没有煽情剧里那么应景,不免有些失望。也许在来时,酝酿得不太好。
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有些恍惚。觥筹交错的闹、张灯结彩的红、形形色色的人、哗然嘈耳的声,我眼前找不到任何焦点。在这个闹腾的画面,我只是一个不太合群的点缀。
只能将眼前的一切当成一部电影来看,一部期待了五年的电影。只是想做男主的我,成了唯一的观众。
这个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终于出现在台上,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那个全世界最幸运的家伙。原谅我无法描述此刻的你,你蒙羞了这世上任何的褒义。
还好,在这个现实的婚礼中,只有你,才符合我无数次地想象。
我入了神,四周只有我心跳的声音,可它不能跳得太猛,它此刻是被锁住的,像一个候审的犯人。
台下的人群是旁听,人证是他与你,物证是戒指,证词是“我愿意”。而法官是司仪,那声鞭炮,如雷贯耳、一锤定音,对我无罪的爱情,宣告死刑。
在一阵掌声中,拥吻地热烈。他自信得意的神情,碾碎我的骄傲,你面容上幸福的眼泪,灌溉了我的自卑。
“新婚快乐。”我自言自语,不敢太大声,怕别人听出虚假。
有什么在心里沉了好久的东西,在此刻浮上顶点,我不知道,也无暇思考。我想记住每一秒,因为这张请帖,是我见你最后的借口。
鼻子有点儿酸,我以为我放下了。我接受从未拥有,却不愿承认彻底失去。
终于,你们转到我的桌前跟我杯瓶交互,新郎不认识我,有些尴尬。你没有与我对视,只是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你。我只好一边揣测着你眉下躲闪的眼睛,一边笑着说声不客气。我原本想说没关系,可并没有听到那句对不起。
这场婚礼,我只喝了跟你碰过的那杯酒,然后潇洒离去,这是我在你面前,唯一的、最后的、高仿的高傲。
我一路小跑到门口,在眼花缭乱的彩带中随意拦了一个出租车,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想从我眼里奔涌而出。
你并不知道,我自以为是的日久生情,输给你们彼此的一见钟情。我等了五年的细水长流,抵不过他那一秒的临时起意。
2
前面的墙壁阻断我的思绪,已经到了顶楼,11层。
下了一层楼,走了一趟排队、缴费、检测、拿报告、找医师的机械式流程。
眼前的老医生拿着报告端详半天,又雏着眉头看着我,举棋不定。
“说吧,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念经一样,无非是在为最后惊人的结论做铺垫。
“到底会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呗。”我听着不耐烦了,云淡风轻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让他明白我没有底线的承受能力。
“你会在一年的时间内瘫痪。”他熟练地带着悲悯的目光看着我,又说:“不过你要乐观,保持良好心态,注意锻炼身体,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创造奇迹的。”
他在“一丁点儿”上加重了语气,同时把拇指和食指捏得死死的,形成鸡头状,啄朝上地伸到我眼前晃悠一下,来浮夸他的“一丁点儿”,想籍此来给我信心,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眼镜滑落至他鼻梁。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想刁钻地从我表情里,察觉出一丝欣慰。
我笑着说了谢谢,表示尊重他的职业与演技。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在后面喊着“记得要乐观啊!”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医院,坐在附近公园里的石凳上。我神若游离,大脑空白,可能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有点死机,本能地强制关闭,正在重启。
此时阳光温暖得刺眼,风也柔和地戏弄。公园里,有的嬉戏打闹,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搂搂抱抱——一群俗世之人,真可笑。
周围的树轻轻摇曳,像是在讥讽。头顶一阵窸窸窣窣,一片枯叶施舍在我头上。
“叔叔,帮我取一下挂在树上的风筝好吗?”
有只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角,这个甜甜的声音惹得我生厌。
“滚。”我甚至懒得低头看这个小孩儿。
“叔叔叔叔,拜托了。”
我低头望去,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指着旁边大树上的风筝,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腼腆地祈求着。
她打断了我的安静,这让我很不爽。我根本不想动,我想了一秒,眼睛迷成一条线,扮出一副猥琐的面容笑着说:“让叔叔摸一下,就帮你。”
谁知道这小妮子直接嗷嗷大哭:“呜呜呜……叔叔要摸我,爸爸我怕……”
周围向我传来异样的目光,当看到一位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的老哥向我咚咚咚地跑来时,他那波涛起伏的胸肌,提醒着我该走了。
3
搭上公交已是黄昏,准备回到出租屋。
前座的女人哭着打着电话,过道里站着愁眉苦脸的上班族,右边的少年拿着作业奋笔疾书——一群垂死挣扎的人们,真可悲。聒噪
虽然不太安静,却已足够我宁静。
“你要乐观,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
翻开手中的病例,一连串指标各种七上八下,索性放到身后,不再管它。
我冷笑一声,乐观不过是讽刺,一丁点儿是在欲盖弥彰。
所以,瘫痪意味着什么?
在剩余大半辈子,窝囊地活着?靠着他人不情愿地施舍,无耻地苟延残喘?这让我觉得可悲又恶心。
爱情与生命,都在今天给了我答案,倒有几分注定的意思,那就是死亡。
我不愿苟且偷生,还是有自我了断的潇洒与勇气,这是我唯一的骄傲。
那张请帖,已驱使我初次长途跋涉,就让身后的病例,见证我最后的千里迢迢。我更愿意永远地沉睡在这座南方,有你的城市。
第一次面对死亡,没有经验,但很新鲜。所幸,我还有一年时间,来用生命中最后的精力和兴趣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本能地拿出手机,第一个想到家中的老母,不知如何开口,想象得出她泣不成声的画面,不免有些愧疚。能做的,除去自己一年的花费,把剩下的钱转到她的户头。我竟能如此平淡地面对离别,暗骂了自己一声不孝。可她已养候我多年,我不愿在她的余生里苟且。
想起多年未见的老友,但貌似我存在与否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我早已淡出了他们的轨迹,只是后知后觉而已。
这时上司来电说请假时间到了,催我回去上班,我谈定地回了句脏话就挂了。
才发现这些年来,爱情就是我的重心,我居然专一到不仅拒绝一切姻缘,还淘汰了亲情友情。曾以为有你就够了,透支了所有心力。
车经过一个桥头的站台时停住了,两岸花色缤纷,桥下水流湍急,倒是个结束的好地方,可以作为一个预选。
我看到前座的女人准备起身下车,她有些马虎。
“你的手机忘拿了,给。”我拿起前座上的手机递给了她。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那手机名贵,我既不缺钱,也不想让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降在别人头上,权衡利弊,我更愿意物归原主。
闭上眼,回味婚礼上的一切。我很好奇,要是把我的病情告诉你,你会是什么表情。
下了车,路过一个乞丐,扔给他几百块,他惊愕地张大下巴看了我半天。
当然,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看他四肢健全,这点儿施舍足以熏灭他奋斗的渴望。
我到商店订了十箱啤酒,明天送货上门。我很累,我想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腐朽糜烂一下。
一条死去的老黑狗横在路中央,残毛皮伤,痛苦地闭着眼睛,舌头伸得老长,想象得出死前挣扎的模样,身上爬满苍蝇、无人关心、无人知晓,像是不曾来过一样。我忍俊不禁,原来这就是一年后的我,惨兮兮。也许我跟它唯一的区别是,我会识趣地找一个安静的角落。
回到屋里,天色已深。
脱下西装是我做的第一件事,我真的不适合穿那个东西,今天太累了,我只想睡觉,这是我来这睡得最早的一次。
我的住所离市区有些距离,虽然破烂,但适合思考,我受不了这座城市的喧闹,尤其是盖房子的敲打、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其实在婚礼一个星期前我就来了,当时我想准备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是枉然。
4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我有些气急败坏,它赶走了有你的梦。
接着有点恐惧,我赶紧拉上窗帘,第一次发现面对太阳,也是需要勇气的。
我拆开一包一个星期前就买的烟,拿出一根噙在嘴里,犹豫好久,还是点燃了。
尼古丁让我的脑子一阵眩晕,天啊,五年了,我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咚咚咚……
我起身开门,昨天订的酒送来了。看着送货员一箱一箱地往里搬,我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只穿着一条内裤。
而对面那个房间,有个女人一直在盯着我看,我用惺忪的眼睛向她的方向瞟了一眼,房间里大包小包,看来是新搬来的。
我并不尴尬,我压根儿就不在意我的形象,包括她的看法。
我的眼睛一直都没有完全睁开过,因为眼屎裂开的疼痛感。隐约感觉到她面容与身材都还算姣好。
送货员走后,我撩上门、扔掉烟、倒在床上、闭上眼,打一声哈欠,不知道那个梦还能不能接上。
突发奇想,此刻的你在干嘛?可能裸体地躺在那家伙的怀里呓语吧,他会抚摸你颈间的秀发,你会回应一个香甜的吻,说不定情到深处时,还会再做上一次酣畅淋漓的爱。
顿时了无睡意,从箱子里抽出一瓶酒咕咚起来。
仰着头,睁着眼,瓶底的水平面随着我的猛灌而剧烈波荡着,摇摇欲坠一点一点地降低,然后消失,只剩下在瓶身上的倒影——一双瞪得血红的眼睛。
一声啵儿结束、一个气嗝从胃里翻涌。六百毫升的液体,并不足以淹没我对你们翻云覆雨的想象。
这个时候,门被轻轻地推开。
我刚想到我关门的时候好像没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想象得出,在她面前一个面黄肌瘦、几乎全裸的男人,一条黑色内裤挂在他往前挺起的臀部,沾着眼屎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嘴里喘着粗气滴落着哈喇子,一手撑着床,一手在胯上,龌龊又猥琐。
一般这种情况对方会立马关上门并慌张地离开,然而我眼里的余光发现她并没有。仍然像观众一样矗立在原地。
“看够了没有。”我盯着屏幕,没好气地说。
“没……没见过这……这么短的。”她的语气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
“滚。”我没有看她,继续做着原本在做的事情。
“哦。”
“等等,把门……靠!”我还没说完,她就跑了。
门外聒噪不绝,我赶紧冲过去把门砰一声砸上。
回到电脑前,屏幕里的主角已经完事,看着自己疲软下来的兄弟,真他妈扫兴。
咚咚咚……
又是谁?我皱着眉头走到门前开了一条缝。看着又是那个女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强压心中的不快。
“那个……刚才不好意思啊,嘻嘻。”
我准备把门关上,结果被她一只手伸进来拦住了。
“还有事吗?”
“额,你好。我现在是你的邻居了,以后多多关照。”她向我大方地伸出手。
我象征性地握了握,挺软,原来刚才是为了跟我打招呼,这年头还有这么热情的人?真假。
我开始仔细打量着她,齐肩的中分头发,烫过的发末向内外调皮地卷着,长着一双浓密的眉毛和大眼睛,不是很尖的瓜子脸,短而翘的鼻子,笑起来肉肉的,个子不高,头顶能够着我的下巴,不胖不瘦。穿着蓝色体恤和牛仔裤,还有一双紫色平底鞋。
挺好看,但没什么特别的。
我说:“你好。”
她大大咧咧地笑着,露出两颗略尖的虎牙:“哇,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感觉,怎么样?”她把头发往耳后撩了撩,有意展露出好看的脸。
我有点纳闷,南方的女生都这样的吗?
我面无表情地说:“很漂亮,很想上。”
我关上了门,留她在原地目瞪口呆。
躺在床上,终于归于宁静。
我不是智障,也并非自命清高,只是这个可能的姻缘,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资本。
我更愿意相信感情是有限的,一旦花光,就再也没有力气爱其他的谁。
我从枕下拿出半张照片,心底自然地冒出一句:“更何况,她没你漂亮。”
看着你的婚纱照,我不确定我能否爱得无私,我不是圣人,尤其是在生命的倒计时里。
可我已经没有心了——
对他一次次地包容,对你一点点地付出,它一边胀大,一边抽离,终于有一天,它碎了,像气球一样,里面是空的,只剩一张干瘪扭曲的皮屑。
5
这两天我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我在腐败,听歌、睡觉、喝酒、抽烟,周而复始。
我也会笑,傻笑、狂笑、痴笑、苦笑,有序循环。
没吃东西,不是不饿,是懒得做。我甚至都没有下过床,因为肚子实在空空,没有大便的欲望,至于小便,床边的空瓶子还有的是。
酒精让我的世界一直亦真亦幻,醉生梦死。有时候觉得,能如此麻木地面对时间,就这样结束倒也挺惬意的。
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打开窗子,映出眼帘的是万家灯火,一轮圆月。
有些人呐,在白昼的人群里,是一头骄傲的狼,却在无人的深夜,沦为一只发抖的猫。
这些人在此刻,情绪经不起一丝波澜。就连一阵并不优雅的风,一片并不浪漫的落叶,一段并不伤感的旋律,都能拿着煽情,欺辱着眼角。
我也想委婉地道出心事,可既忌惮着这个没有共鸣的世俗,又要含蓄地维护自尊。我终究把握不住这个尺寸,进退维谷。于是我很早便放弃了,此时,只有月亮是懂我的吧。
话说,今天的月亮挺美,皎洁,清澈。可能是我的迷醉吧,当它悲悯的光晕温柔地敷向我模糊的眼睛时,交融出一幅晶莹闪烁的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好像进入了天堂。
那里没有死亡,只有你。我们做不到人长久,可否共一次婵娟?
听说,没有灵魂的人,是不会流泪的。我擦着两颊决堤不止的暖流,苦笑,我还有么?
我记得有,过。
我的灵魂就像一件毛衣,爱上你的那刻便露出了线头,而时光是一只顽皮的手,一丝一丝地扯着那根线,孜孜不倦,直到尽头。
也许,只剩下不甘和委屈了吧。
6
咚咚咚……
几声轻快的敲打声揪住了我的神经。
起身的第一感觉是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黑雾,缓了几秒后,拖着重心不稳的身躯向门口移去。
一阵噼里啪啦,踉踉跄跄的脚步撞倒了几支瓶子,有一支是装着尿液的。
我闭着眼开完门后,又直接一头沉重地栽在床上。
我含糊不清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我房间里肯定杂乱不堪,满地的烟头,酒瓶,和一滩黄色液体。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烟酒与尿骚混合发酵的味道绝对不太友善。
不必睁眼,我都能想象出她的惊讶与厌恶,或许还会干呕几下。
我在等她那句“真恶心”,然后嫌弃地关上门离开。
我听到她迈着小步急匆匆地走到我床边打开窗,清晨的阳光伴着微风照在她的脸颊,吹动她的发梢,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惬意地微笑道:“真清爽。”
看着刺眼的太阳,一阵急火攻心,我赶紧蒙上单子吼道:“快把窗户给老子关上!!!”
她停顿几秒,被我吓住了,羸弱地说:“额……好。”
接着一身响动,应该是坐在我床边的电脑桌上,她到底要干嘛?奇怪的女人。
“我看你几天都没出过门了,你不工作的吗?”她发出一阵闷腔,猜得出此刻是捂着鼻子的。
“要你管!你不也是?”我把头伸出来,只见她就穿个白色吊裙,口袋里塞着梳子镜子,坐在桌子上面对着我,两条小腿悬在空中,连着卡通拖鞋一摆一摆。
“你要真的觉得无聊,我冰箱里还有一根黄瓜,拿走不谢。”说完我就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她张着嘴有些石化。
我甩过头补充道:“哦对了,还是带刺儿的。”
她迟钝几秒,有点不服气地说:“没必要这么高冷吧。”
我没搭理她,她这种人永远不明白,有一种高冷,是自卑到绝望的漠然。
我听到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小哀怨,接着听见拖鞋着地的声音,她终于走了?
反正我是懒得再睁开眼了,只是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中,隐隐约约听到咣咣当当的声响。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对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房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酒瓶与烟头都不翼而飞,窗台和桌子被擦得明亮,地板上一尘不染甚至反着光。
她赤着脚背对着我站在门口,拿着镜子借着屋外的光亮梳着头。
我打开窗,已是夜晚,我必须得去趟厕所,因为没有空瓶子,且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我说,你就不能穿个衣服嘛?”她看着刚从厕所里出来的我,有些温怒。
“这是我的房间。”我升了个懒腰,骨骼咯吱作响。随即感觉又有些不妥,我说“那个……谢了。”
“没见过你这么懒的,走几步到厕所里怎么了?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在床上解决算了?你是不知道我帮你拖地的时候,那个味儿差点让我这个姑娘家吐了,害不害臊啊你。”
一个姑娘家面对我的“一点式”,还能掐着腰,如此滔滔不绝,我有点搞不清是谁不害臊了。
“我说,你就不能去洗个澡吗?”她投来一个嫌弃的表情。
“哦。”我的身体老实地再次走进洗手间,理所当然的样子。
等等,我怎么这么听话?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说不出的憔悴。好久不洗的头发,像蚯蚓一样在头皮上吸附盘旋着。抠掉一大颗眼屎,还连着一丝黄色的黏液在眼角,差点疼得掉眼泪。鼻梁上全是乌黑的雀斑,黄蜡色的双颊上,点缀着杂乱的胡渣,泛着茫茫多的干枯皮屑。
我对着镜子里的衰样笑了笑,原来一个人的颓废,只需要几天。
打开门,她正面对着我,像在监督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我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我对自己有些埋怨。
她对着我的肚子坏笑几秒,走进我的厨房,往桌子上端了几盘菜,又盛了两大碗饭,无视一旁愣着的我。
“至少得穿条裤子吧,穿了来吃饭。”她拿着筷子,搬了个凳子坐在桌子另一头,发现我无动于衷,转过头催促:“还愣着干嘛,快点儿呀。”
“哦……”
我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居然有几分羞耻的感觉。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摸清此时宾主关系的反转。
我接过筷子,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再环顾周围整洁的房间,我的第一想法是,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过,她的手艺倒还不错,尝下第一口,就想抱着盘子大快朵颐,毕竟几天没吃饭了,早就饿得腿发软。可我又不好意思,我得控制着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真不痛快。
我不想为了一个陌生人,几个莫名其妙的善举,而变得不像我。
“那个,我没钱也没色,你这是……”我问得小心翼翼。
她鼓着腮帮子说:“我只是来蹭饭的啊,反正饭菜都是你的,我又不亏。”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冲我得意地笑着,拱拱眉毛,很好吃的样子,好像她真的赚到了。
“你有女朋友吗?”
“没。”
“不会还是处男吧。”
确认完毕,她肯定脑子有病。
“你真的是处男啊!?”她的表情像哥伦布发现第二块新大陆一样。
“想笑就笑,别憋着。”我怕她把米粒从鼻孔喷到我脸上。
“不是,你误会了。处男有两种,一种是找不到的,一种是洁身自好的,我就好奇你是哪一种?”
“我喜欢男的。”我不屑于她阅人无数的样子,干脆打断她的好奇。
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额……没事啦,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接着只剩下两个人咀嚼的声音,看着她找不到话题的样子,我有点得意。
她收拾好碗筷,走到门口时朝我撂下这么一句:“以后别再尿在地上了,今天害我差点滑倒。”说着她朝我抬了抬光着的脚丫。
我无言以对,听着像她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一样。这才是她搬到这里的第三天。
7
今夜蚊声不绝,有些闷热,有些烦。
打开朋友圈,看到你怀孕的消息,以及评论区阶梯状的祝福,实在想不出什么惊艳的祝词,索性点了个赞。心里却在对你说,有点快了吧,接着嘲笑了下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
看着照片中这个有点隆起的肚皮,幻想里面的小家伙是个什么样的,我希望是个女孩儿,最好像你,我甚至都勾勒好她的模样,是你的缩小版,哈哈,想来有点滑稽,有点落寞。
我猜测着这个新人无数条可能的旅途,但我希望无论如何,最后都随你一样落个幸福安定,这次是真心的。这个小生命,让我有点期待了。
说到生命,我好像,等不到了。
我开了一瓶酒,顺势把窗子全部拉开,夜空深邃的肚饿,吞掉了星月,蒙蒙的一片,悟不清几时,道不明黑白。
窗边时而有挣扎的落叶,在空中不甘地来回旋转,最后注定的沉淀,枯黄又憔悴,像是纸钱,楼下草丛凄廖的几声虫鸣,像是悼念。我应景地拿起瓶子抽动着,喉间温柔的滚动声,伴奏着此刻的萧条,演一场送别。
一阵微凉的风,拾走了窗沿上的落叶,发出沙沙地丝磨,盖过虫鸣,暖场了落幕。
瓶的玻璃反射出,远处的高楼一片,还苟延残喘着几零璀璨。
扔掉了空荡的瓶子,微起迷离的眼,眺望迷途的远。
青春?韶华?我想为它们说声抱歉。请原谅我,在这个发少年狂之路,享着珠黄迟暮,叹着浮生若梦。
此刻,有人在沉睡,有人奋笔疾书;有人在做梦,有人挥斥方遒。唯独我,伴着克莱德曼的音乐,融化在这幅定格的画卷,感触着慢,沉浸着漫。自始至终,只有我没醉呢。
我希望,这就是我的终点,在这床头,贴着窗的角落,安稳地蜷缩着。我就像一颗无人问津的小草,柔软的床垫是我肥沃的土壤,酒精是我水源,香烟是我的二氧化碳,在屏幕照射下光合作用着。在这个富有安全感的角落,安稳地生长,并死去,没人知道,没人在乎,我来过。
今夜,我忘了用多少酒,随它漫长的涤荡,吐出多少雾,渲染它的凄凉。只是远处的一声鸡啼,提醒着我入眠,关上了窗。
8
在梦里找厕所,终于找到了,醒了。
“你醒了?”
眼前一个黑影背对着我坐在床上,吓我得一下子跳起来,膀胱里的液体差点挤压而出。
“我靠你神经病啊!”我揉揉眼睛,朝她叫喧。
她一边梳头,一边啃黄瓜,回过头委屈道:“这不是怕你骂我嘛,所以没敢开窗咯。”
我赶紧跑到厕所,打个冷战,喷射着尿液。
“你都睡两天了,不累呀?”
“你怎么进来的?”我条件反射地穿着衣服。
“大概……门没锁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不说这个了,饭快凉了。”她把镜子个梳子放在了兜里,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不得不说,她做的菜很好吃,跟我妈有点像,想到我妈,有些愧疚。
吃完后,她照常收拾碗筷,我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害怕这个女人走进了我的生活。
她从厨房出来,对着我莞尔一笑:“不如,我们谈谈吧?”
“我说了我喜欢男的。”
“你好自恋啊,谁要跟你谈朋友啊。”
我尴尬。
接着她小心地问:“你可不可以,不抽烟不喝酒?”
我面无表情:“为什么。”
“因为满地的烟头跟空瓶子真的很难打扫的。”
我不屑道:“又不是我让你……”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因为我又看到了异常干净的地板。
突然,后脑一麻,浑身没了知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了?”她慌张地跑来扶着我。
“没什么,吃饭吃醉了。”我想了想,接着说:“以后不要来我这了。”
她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可怜:“为什么?”
我向她站了一个军姿,深深地鞠个躬。正经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但我真的感谢你做的一切,可是我又不想别人打扰我的生活,对不起。这样吧,我给你拿一千块钱,你也不用到我这蹭饭了,算我请你的,不用客气。”
说完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钞票,往她身上塞去。
她委屈地说:“谁稀罕你这点钱啊,我只是……反正我不要!”
我把她往门外推,她就是赖着不走,在推搡中我不耐烦了。
“不要算了,给我滚!”
她有点儿被我吓愣住了,我趁机把她推到门外关上门,长舒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为难的决断。
刚回来几步,又听到敲门声。
“你还想怎样啊!”开了一个缝朝她吼道。
“你还是把钱给我吧。”她面无表情地说。
“哦,好。”
门关上后,我居然有一丝失落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是因为钱的缘故,可我在乎钱吗?
9
到了晚上,我习惯性地打开窗,可是我无暇欣赏窗外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畅快的样子。
从箱子里抽出一瓶酒,开的时候竟有些犹豫,想着还是点根烟算了,但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有些舍不得。
百无聊赖之间,我的手伸进了内裤,确定门关好之后,我站在窗前,打算发泄一下,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某个性感女星赤裸的娇躯。
情欲高涨之时,一个东西落在了我的兄弟上,痒痒的,在爬。
我低头一看……
是个大虫子!
吓得我一阵哆嗦加激灵地把它抖掉,连忙后退几步。
那是个我没见过的生物,非常恐怖的生物,像是变异的蛐蛐……不对,比蛐蛐还要大!它甲壳上长着翅膀,很多条腿,长长的两条头须。
太邪恶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我朝它大吼大叫,试图把它赶走。可它好像宠辱不惊,胸有成竹地把头面对着我。两条长长的头须摇摆着,耀武扬威地挑衅。
我有点没辙,两腿发软,小心翼翼地朝它狠踱了一小步。
它突然扑腾几下翅膀,向我冲刺几个箭步。
我本能地朝后猛退,椅子把我扑通一声向后绊倒。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全身痉挛,头皮发麻,紧靠着墙,完了!没有退路了!
这时门被打开,我的邻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头发凌乱地赤脚向我走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祈求地望着她。
她看看我,又看看我对面的活物。她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嘴唇抽搐着肿成了菊花,脸憋得胀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噗——所以……你被蟑螂强暴了?”
她眼中的景象一定是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光着身子,内裤挂在膝盖,低耸着下体,瘫坐在墙边浑身冷汗,瑟瑟发抖。而他对面是一只霸道的蟑螂,惬意地捋着头须,像是抽着事后的一根烟。
“快快快、快弄死它!”我带着哭腔喊道。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接近那个怪兽,端详了几秒。
突然,她右脚横起、锁定目标、重重砸下、随即一碾、吧唧一声、完美击杀!迅捷如风、动如脱兔!
“好……好帅。”我呆呆地望着她,心底暗暗地说。
踩完后她便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真是的。”走到门口时,她嘟囔着嘴,若无其事地撂下这么一句话。
那只蟑螂……还黏在她的脚上……
好……好强悍的女人,我傻在原地,把内裤提了上来。
原来这就是蟑螂,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想起被那么多条腿爬着的感觉,真是心有余悸,全身发麻。
南方真可怕。
南方的女人更可怕!
10
我时不时地看时间,中午了。
咚咚咚……
敲门声终于响起,我赶紧起床给她开门。
等等,为什么我要说终于?为什么一定会是她?
门开了,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惊讶地看着我。
她看了看我身后依然干净的房间,欣慰地说:“哟,表现不错,没抽烟也没喝酒,而且还穿裤子了。”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吃啊,快让开,很重的!”她拎着几大篮子鸡鸭鱼肉在门口。
“哦。”我听话地让开,心里有点暖,原来她并不是为了钱。
她今天就穿件白色吊带裙,薄薄的口袋里装着梳镜,头发凌乱,依然赤着脚,显然不是刚出门的样子。
“你就穿这个出去买的?”
“怎么可能,碰到色狼怎么办,昨天你给我钱的时候我就买了,就是……”
我打破尴尬:“昨天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我一直盯着她的下半身。
“真没想到你居然怕蟑螂,说出去笑死了。”她回我一个自大的表情,看到我眼神不对,她赶紧捂住短裙,变了脸色:“往哪儿看呢?”
“你误会了,我在找你脚底板的那只……蟑螂。”说道蟑螂,我的心咯噔一下。
“放心啦,被我冲掉了。饿了吧?等会儿就好了啊。”说完,她走进厨房。
我就站在原地,有些拘谨,可又不好说什么,又有点想笑,明明是我的房间,搞得像我是客人一样。
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我有些好奇,她做饭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带着镜子梳子,也许漂亮的女孩儿总是注重自己的仪表吧,就是不知道她的内外如何。
我从她背后慢慢地接近,老实说,我从未仔细地打量过她,她做饭的样子挺好看的。而且……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她应该也刚起床不久,身上这件衣服应该也是睡衣。裸露的腋下双臂,和白皙的大腿让我口干舌燥,她颈间的肌肤看起来娇嫩欲滴,不知道触感怎么样,几撮卷发离落在柔弱的后肩,像是挑逗。原来凌乱和清纯是可以结合在一起的。
我呼吸急促,不由得又悄悄接近她几步。
我闻到只有女人特有的气味儿,心底一阵暗潮涌动,紧贴在她身上的薄衣,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娇姿,脑海里她的胴体渐渐清晰,她好性感。
我想再往前一步,手已经朝她的腰身伸了过去……
犯罪?反正我只剩下一年了,破罐子破摔,还怕个屁!如今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差一步。
我的指尖轻触到她衣物的一瞬间,我停了下来。
“我凭什么!?”我想。
好险!我羞愧地跑出厨房,躲进厕所里大声喘息,连忙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浇灌。总算冷静了些许,天啊,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让我停下来的,应该是良心吧。
我摇摇头苦笑,眼角突然有些湿润,我要对我的小蝌蚪说声抱歉,因为它们不甘心永远被播种在墙上。呵呵,处男,说不定死后能凭这个身份,在鬼界里享有一尊之地呢。
“拉屎拉完没?拉完快来吃。”那个害我差点犯罪的女人在门外叫喧着。
今天的菜依然美味,就是有点糊,我还找到了她的几根头发。
我看她一直盯着我看,我问:“你怎么不吃啊。”
“你好帅啊。”
“好拙劣的演技。话说,你的头发很像蟑螂头须。”我打趣道,夹起一根头发给她看。
她没有说话,依然呆呆地盯着我,面露潮色。
“恩,不错,这才有点像。”
我看她还在看我,我放下筷子,有点不耐烦了:“我脸上有屎?”
“哦,没,嘿嘿,吃饭。”说完她就连忙地扒着饭吃,没有夹菜。
午饭后,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想抽根烟,看了看她,她怎么还不走。
她坐在桌前,抖抖胸前的衣服,应该是有些闷了,她走到窗边,触碰到开关的瞬间,她看看我,又把手缩回去。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在迁就着彼此,有些可笑。我起身,直接把窗户开了个底。
阳光进来的瞬间,有些刺眼。
“咦?这谁的婚纱照啊,好漂亮啊,不过怎么只有一半啊?”借着窗外的明亮,她从我键盘下面抽出那半张照片。
我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试图朝她夺取:“还给我!”
她一边躲闪,一边嬉皮笑脸:“哦~我懂了,被剪去那个人肯定是她老公,你喜欢她。”
我恼羞成怒:“你快给我!”
她撇了撇嘴,把照片揣在怀里的深处:“不给!谁让你骗我你喜欢男的来着。”
我强压心中的怒火,紫着脸说:“不给是吧。”
她用鼻孔瞪着我:“是啊,你能怎么滴?”
我把她扑倒在地上,使劲往掰开她紧缩进怀里的手,我的眼里只有那张照片,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一阵猛烈地推搡中……
啪!
她打了我一个耳光。
“你弄疼我了!”她眼角泛着泪花。
只见她的衣物被我扯得变了型,一只胸罩还往下错了位,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疯狂的举动。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伸进她衣服里把她的胸罩扶正。
啪!又是一记耳光。
“流氓!”
甩完这句话她就跑开了。
我拿着褶皱的照片僵在原地。今天,我没有抱着轻薄的想法,“轻薄”了一个女人。我的样子肯定像个傻逼。
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冤枉的流氓。
11
整个下午,我脑子都被我的邻居所占据,我打算重新梳理下思路。
她搬来这五天,发生的点点滴滴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我很清楚,刚从医院出来时,我想象中的活法跟现在绝对不一样,是因为她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太可悲了。我看了看手中褶皱的照片,把它抹平,你风情依然。
但我现在过得很不自在,我想自由点,可那个女人让我觉得有些欠她的。我想我应该狠一点儿,因为她让我觉得我还有良心,我不想要良心,我讨厌不安。
我拿起一根烟,重重地扣响打火机,此刻我并不是很想抽,只是想要把干净的地板弄脏。
看着长长的烟灰就要滴落下来,有些于心不忍,我的食指犹豫好久,舍不得弹,我看着越来越长、越来越向下弯曲的烟灰,就像眼睁睁看着即将死在面前的活物。我闭上了眼,等着它自己落下。
突然,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隐藏好烟头是我的第一反应!在这一秒的时间里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把烟头塞到内裤里。
她从门外往屋内探了个脑袋,对着我腼腆地笑着,露出两颗显眼的虎牙:“中午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照片的。”
“没事没事,我也有错。”我能感受到裤裆里的热气,甚至能听到下体滋滋的烧灼声。
“真的?那你也原谅我打你了?”
“原谅了,原谅了。”我欲哭无泪,私处已经接触到了烟芯,烫得我一阵哆嗦。
“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勉强哦,真的原谅我了?”
“真的原谅了。”我夸张地做了一个笑脸,眼泪在打转。
“哈哈那太好了。咦?怎么有股焦味儿?像是谁的头发被烧了。”
“你……还有别的……事么?”我浑身冒汗,有点儿合不拢腿。
“一起出去散步吧。”
“好,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啊?居然……这么爽快?”她的表情像哥伦布发现第三块新大陆一样。
我咧着牙,抽搐着嘴角朝她笑着点了点头,一颗眼泪在低头时滑落。
“那我也换件衣服,你快点儿啊。”
在她把门关上的一瞬间,我赶紧走到窗前,拉下裤裆,一大股青烟从下体迎面扑来。
我靠,我受不了了,我竟沦落到如此狼狈,还答应了跟她出去,妈的,这女的有毒。
12
傍晚的小路上。
我说:“喂……”
“咋了?”
“你多大了?”
“你这人对女孩儿真没礼貌,25啦。”
“哦,那你还比我大一岁,女孩儿。你不觉得你的着装猥亵了十年的时光么?”
她穿着乞丐牛仔裤;画着骷髅头的宽松黑短袖;映着蜡笔小新的蓝色休闲鞋。
她不屑:“切,非要装那么老成吗?我这是心态年轻啊。看你胡子喀嚓,跟个大叔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小三呢,一定要这么不修边幅吗?”
她的步伐随小但轻快,我有些喘,不一会儿汗流浃背。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望我:“你……是不是肾虚啊。”
我有些接不上气:“对,你就……不能……慢点?”
“不如,我背你呀。”她蹲下小身板儿,像一只紧缩的小猫。
“噗,你要想侮辱我,你成功了,不需要!”
“谁叫你天天躺床上,跟废物一样。”她站起身子,嫌弃地朝身后甩出这么一句话,继而又觉得不妥,回过头语气温和了些,说:“不如我们来跑步吧?”
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说:“我不跑。”
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来嘛,别怕。”
“我靠你有病啊,老子不跑!等等,你……”
“听话,阿。”
她把我像犊子一样扯着,飞奔的头发时不时打在我脸上。我内心是崩溃的,很想告诉她,我的下体正隐隐作痛。
她好像不会累一样,看不到她表情,偶尔能察觉到她扬起的嘴角,但那并不是嘲笑,像是不屈,不甘?像是在追着一场远去的梦,属于她自己的梦,全然不顾我在后面不停地叫嚣,考核着我脏话的词汇量。
“饶……饶……了我吧,求……求你了。”我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口水横流,含糊不清地祈求道。
她的头挡住了我眼里的天空,居高临下,眼神凛冽,皱着眉头,歪着头冷冷地说:“起来。”
我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有些害怕。
她用脚拱了我屁股一下,提了声调:“起来!”
“起……起不来了,我要死了。”
我浑身酥软发麻,头晕眼花,需要用所有的力气来呼吸,不然下一秒我可能窒息。
她突然蹲下身子,在我耳边说:“这样吧,我们一起,你追上我,就不跑了。”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真起不来了。”
她站起来,掐着腰,坏笑道:“那我就只有拖着你喽。”说完,她抓起了我两条裤脚。
“好、好,我起来,我起来还不行。”
我在路人的讥笑中勉强站起身,对她说:
“你就是个疯子……”
她满意地笑笑,做了个预备的动作。
体力我确实差她太远,但是我腿长,短距离内超过她还是有些把握的。
“三”
“二”
“一”
“跑!”
我失算了,我的腿并没有想象中地收放自如,而她是如此灵活,几个箭步就把距离拉开。
“快啊,快追我呀。”她俏皮地在前方边退边跑,故意放慢了速度,等我拉进了距离,她又顽皮地躲开。
她就这么喜欢被人追的感觉么?呵,女人。我精疲力尽,脚步软了下来,跑得跟丧尸一样,不比走快多少。
“快呀,你就当你的新娘就在前方、就在你眼前,而你就要成功了!”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她不知道,曾经有个女孩儿,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在学校里,在操场上,在两千米考核中,在最后一名的我的前方,在五年前。
我记得很清楚,我当真了、我及格了,我也……爱上了。
只是,说好的新娘呢。
我憋不住笑了,笑到龇牙咧嘴,笑到没心没肺,笑到老泪纵横。
我突然像野猪一样往前方蹿去,歇斯底里地嚎叫着。
我心中有一股气,她戳破了那股气,给我如放了气的气球一般的爆发力。
此刻我沿着不规则的足迹,背负着不甘和委屈,追着泛黄的过去,逃着注定的死期。
我陷入了深渊,挣扎着向那一丝光亮奋力抓去,身体愈来愈沉,光却愈来愈弱。
命运像是一张强有力的大手,拿着冰冷的铁链锁住我的喉,无情地拖着我向后。我拼命地逃离,却又稳定地接近。那条铁链叫病,长度为一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的她。
我觉得我还能跑,我只能跑,可我追不到,也逃不掉,直到天涯海角,直到猝死。
终于我的躯体撑不下去,脑后一麻,身体飞扑到地上,在大地的怀抱里,滑翔并摩擦了一段距离。
她走了过来,矮下身子,拿出纸巾轻轻地蘸干我脸上的汗、还有眼睛,拨弄好我的头发,温柔地说:“一定很疼吧,但你做得很好了啊。”
“有用吗?”我眼神空洞地望向天际,她不可能明白。
13
夜里的公园,行人已寥寥无几。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她打破沉默,屁股顶了顶我的腿。
我一直盯着我的皮鞋发呆,像黏在石凳上,纹丝不动。
她用手翻了个眼皮,把头探到我裤裆上面,截断了我与皮鞋的眉目传情,朝我做了个鬼脸:“呜……”
我抬头望向天际,她又踮起脚尖伸长了舌头,用两根拇指把鼻孔夸张地往上掰:“噜呃……”俯在我的头顶,打扰了我与月亮的心神交汇。
“别挡着我看月亮。”
她有些泄气:“你就不能笑一下么?”
我回她一个转瞬即逝的机械式笑容:“满意了?现在从我的视线里离……”
话音未落,只听见头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双小手扯了扯我的衣角。
“叔叔叔叔,能帮我取下挂在树上的风筝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低头看去,是那个小女孩儿,她认出了我,本能地朝后后退几步。
我望了望挂在树上的风筝,不屈的筝头随着风摇头晃脑地试图冲向天际,可纸糊的花翼已被树枝刮了一个小口,挣扎着飞不上去,垂头丧气的彩尾带证明着它的疲惫,我犹豫了几秒,我决定让它解脱,站起身,把它扯了下来,递给她。
她诧异地看了看我,接过风筝就逃走了。
“你取风筝的样子,好帅啊。”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但我还是忍不住打量了她的表情。
月亮映在她的眸子里,莹莹地闪动,她的浓眉温顺地舒展,带着羞涩的笑意,看得我有着紧张。
本想在心里说一句,原来会醉人的不只是酒。
如果我没看到她缓缓溢出的鼻血的话。
“喂……不至于吧!”
她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我,还真有那么点儿十五六岁少女的花痴意思。
“行了,你演技够高了,能先把姨妈色的鼻涕擦干吗?”
“啊?哦。”她赶紧转过身背对着我,吸溜一声鼻子,从牛仔裤里抽出镜子,慌张地拿出纸捂住。
我无奈地摇头:“唉,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女人,哦不对,女孩儿。”
一阵风吹过,什么东西落进我领口,我以为是片叶子。
可是叶子有那么痒吗?还会动。
等等,那根本不是叶子……
我一下子从石凳瘫滚在地上,那东西落了下来,面向我扑腾了几下翅膀。
“蟑……蟑螂!”我带着哭腔喊道。
“哪儿呢哪儿呢?”
我闭着眼把头扭到一边,哆哆嗦嗦地指着前方。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它面前,端详了一会儿。
突然,她右脚横起、锁定目标、重重砸下、随即一碾、吧唧一声、完美击杀!迅捷如风、动如脱兔!
“好……好帅。”我本能地呢喃着。
“什么?”
“没……没什么,这么恐怖的东西,你不怕吗?”我一手擦着冷汗,一手撑起身子。
“切,丢不丢人。”她对我的样子嗤之以鼻。
“回去吧,我累了。”
回到门口,我探完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我好像钥匙忘……”
话音未落,她掏出了钥匙,鞋一脱,从容地打开我的门,直奔我的冰箱。
“喂……”
“嗯?”她回过头,很疑惑地看着我。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嗯?”她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吧,这钥匙是个什么情况。”
“奥呜!”她恍然大悟,咧着嘴尴尬地笑笑:“第一次给你收拾房间的时候捡到的,你说巧不巧,刚好能开你这个门……”
她的解释让我哭笑不得,我在她眼里肯定是个弱智。
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煮碗面给你吃?”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面包,叼在嘴里含糊道:“饿了冰箱里有面包,我走了啊。”
她向门口一路小跑。
“站住。”
她墩直了小身板儿。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提着肩膀,缓缓扭过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嘿嘿,给。”
我接过钥匙,挂在腰间,把门关上。
浑身疲惫,点上一根烟,想让自己找回点儿感觉。有些不自在,只好躲到厕所里,才稍许安全感。
可这是我自己的房间。
我没找到那种感觉,呼出来的每一口烟雾,都熏着我的良心。
我心烦意乱,我的邻居,那个奇怪的女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无法否认,我对她是感谢的。把烟头投进了马桶,蓄了两次水才冲下去。趁着夜还没醉得深沉,我决定去问下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够慰藉我的良心。
良心,招人烦的东西。
透过猫眼,发现对面的门没关严,这让我有那么一丝镇定,我刚好缺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轻轻地开门,压低脚步,悄悄地靠近她的门前。之前被她看到下体都无所谓,却为一个正当问她的名字的契机而变得小心,真奇怪。
我听到房间里异样的声音,我靠着门缝,凑近了耳朵。
我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呻吟,时而低沉得婉转,时而压抑得高亢,她在自慰。
不禁浮想联翩,随着她声调的颤抖度,猜测着她的动作,她诱人的喘息仿佛就在我的耳边,一丝丝滑进我的耳膜,侵入发热的脑子,再溜进我的心里一阵痒痒,最后传递到下体,蠢蠢欲动。
不知何时我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我想,如果现在进去,她应该不会拒绝,天赐良机。
门发出细腻的吱呀声,顿时在我脑海点过一丝涟漪,倒映出一个人影,一个词语——
渐渐远去的背影;驻足的守身如玉。
几秒后,我原本推进的手拉了回来,缓缓地帮她把门关上,回到了房间,猛抽一瓶酒,倒在床上,用单子紧紧裹住了头。
我很清楚,这次不是因为良心。
一扇开着的门,我却需要一把钥匙,它叫感情。它横在了门前,我过不去。
我不甘心自己那份溃烂的爱情,又懦弱于放弃,导致一无所有的我,根本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觊觎着寡情的肉欲,又念着毫无意义的深情,我是矛盾的结合体,可悲可笑可气。
所幸,沉重的眼皮盖过了回忆,归功于疲惫的身体。谢谢你,我的邻居。
14
咚咚咚……
窗外的光挤进了我的眼皮,身体有些酸痛,但睡得挺畅快,脑子有些沉,仍有纠结,但此刻还算平静。
我开了门,微笑着:“早。”
她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我:“早……”
我打趣道:“啧啧啧,你昨晚自慰了。”
“呀?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她捂住脸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
“我听到了。”
“你怎么这么变态?”
我苦笑:“我可真冤枉,门还是我帮你关好的。”
她的耳根唰地一下红了:“啊?谢……谢。”
我笑着说:“这没什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思琢,如实回答我。”
她平静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试探着她:“如果我……当时进去的话,你会不会……拒绝我?”
“当然会了,”她脱口而出,接着说:“这根本不用想。”
“那如果我来硬的呢?”
“我会跟你拼命。”她的语气异常平静。
我不屑:“至于吗,反正你都不是处女了。”
她沉默了几秒,凝视我的眼睛:“如果我是个婊子,即使第一次,也廉价得不值一提。可我不是,我的心还在跳,哪怕第一百次,也同样珍贵。”
虽然听不太懂,但她的语气如此坚定,目光像是穿过了我的眼睛,审视我污秽的大脑,肮脏的灵魂,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不该妄自揣测这个女人,这让我有些羞愧,亦让我感到安心,我开始有些敬佩她了。
突然,她莞尔一笑,露出俏皮的小虎牙:“你既然这么问,当时肯定想进来。”
“你真自恋。”我的眼球滚向天花板。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啧啧啧,看不出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呢。”
我噗的一声差点儿笑出翔。
她又说:“其实,你有时候真的挺帅的。”
我调侃道:“所以,你又要流鼻血了?”虽然知道她只是虚扬,但这种夸头还是让我心里一甜。
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她眼睛一转:“不告诉你,我们熟吗?”
“……”
看着她嬉皮笑脸,罢了,习惯了。
我说:“你真是我见过最奇葩的人。”
她赶紧从薄薄的口袋里拿出镜子,左顾右盼:“哪有?”
其实她,也挺可爱的。
我说:“你知道么,有时你就像一个智障,或神似一个脑残,又宛如一个神经病。”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度难看。
我哈哈大笑:“不过你这个老女孩儿挺可爱的。”
她嘴角抽搐,像便秘一样说不出话。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谢谢你,真的。”
她扭扭捏捏,低下头笑着咬了咬下唇。
我接着说:“除了我妈,从来没有一个人,不计回报地对我这么……好过。我以为像你这种人早就被现实磨灭殆尽,然而我错了,你坚持下来了,至少比我强。真的,你在我眼里,很……很……很漂亮。”说完,有些后悔,这肉麻的话我自己都恶心。
“是最漂亮的那个吗?”她突然望着我眼光发亮。
我并不想给出答案,笑着说:“反正很漂亮,因为你很善良。”
“哦…”她有些失望。
“当然,这并不排除你脑子有病的可能。”
她狠狠地掐了我肚皮一下:“真破坏气氛,我饿了,让开!”
我揉了揉肚皮,看着她走进厨房,心情复杂。
突然脑后一麻,整个身体直接跪在地上,隔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有了知觉。
可能厨房的烘炒声,遮掩了我膝盖与地板的碰撞,她没发现。
我能清楚地意识到,我的病情在加重,最开始眼睛和耳朵还能听见,而现在发病的时候耳朵和视觉都变得朦胧模糊,恢复知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我会站不起来,甚至完全听不到,看不见。
我很想告诉她我的名字,但我不想一年后,多一个人记得我,这会让我愧疚。我希望她把这份珍贵的善用在别人身上,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无用功。
“来了来了。”她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在她把盘子放到桌子的同时,眼光停在我的床下。
确切地说,她看到了我藏在床下的空酒瓶。
遭了……
周围的空气都在此刻宁静。
她缓缓地站起身,有些颤抖。
“我……”我像一个被逮住了的小偷,无地自容。
她的表情,就像小时候我妈总拿着我不及格的卷子,哀怨,疲惫,失望却又选择沉默。
我感到揪心,愧疚。我在等她对我破口大骂,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对不起,我……”
她面无表情地挤开了我,哼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失了魂似地向门口蹒跚。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心生一股冲动,一个箭步握住了她的胳膊,我不想委屈她的善良。
我把她拉过来看到她眼角的湿润,我有些心疼。
“对不起,我以后不喝酒了,我……我发誓!”
“不是酒的问题,只是你能不能不要放弃?这样谁都救不了你。”她柔弱的语气让我心软。
我没想那么多,本能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你不能总沉沦在过去,和未来的绝望里。我一直试着让你勇敢一些,可是好难。你还有机会,你还有一年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我愣住了,我从未告诉过她我的情况。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知道什么?”她的眼神躲闪不定。
“哦~懂了,原来脑子有病的人一直是我,我早该想到,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圣人,这一切都只是对我的可怜,施舍。谢谢你的好意,你救不了我。”
“我……”
我笑着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值得。哦对了,你演技不错,但应该把精力投入到还有救的人身上,比如,乞丐。”
“别这样……”
“滚!!!”
她急了,带着哭腔:“可是,你真的还有救啊,你虽然对这个世界绝望,可你潜意识里还保留着那份纯真与美好。”
我恼羞成怒:“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我告诉你,我思想阴暗,内心扭曲,昨天没进你的房间是嫌你不是个处,要不然早把你强奸了。今晚我就找个小姐,比你年轻漂亮的。”
她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我用力把她推到门外:“你只要不干扰我,你看我会不会!”
“我不会打扰,我相信你。”
“自以为是。”
嘭!我把门重重地砸下。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什么无私的善良,如此虚伪。从一开始都只为满足你的成就感,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什么好帅啊,都是假的。我说怎么会拒绝跟我上床呢,还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还脑残地相信了,你所谓的善良,是对我自尊的践踏,羞辱。
一切都仅仅是你的怜悯,怜悯……
等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
15
晚上,我在楼梯道找了一张名片,我决定来个上门服务。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喂,你好。”
“来个学生妹,你们这最靓的,包夜,地址福利南路五栋,419号房,钱不是问题。”第一次喊特殊服务,没有经验,我想显得老练些,补充道:“不带套的那种,清纯的。”
电话那头讪笑:“哈哈好的先生,马上为您安排!”
看来我还是紧张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蓝色衣裙校服的女孩儿敲响了我的房间,中学生模样,我先让她进来,看了对面并没有动静,便把门掩上,开始打量起这个女孩儿。
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童颜巨乳,跟她胸部很不对称的是她的身高,连到我肩膀的水平都没有,扎着小马尾,留着盖过眉头的齐刘海,脸型也像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粉嘟嘟的。
单从她的外表看,我有点儿虚,毕竟未成年,但她的举止让我排除了她未成年的可能。
“第一次?”她像看着雏鸡一样看着我。
“关你屁事,脱吧。”
她华丽地把马尾绳一抽,娴熟地一把就连衣带裙地脱了,全身光溜溜的,连内衣内裤都不带穿的。
我想得太简单了,看她成熟丰满的身形,走姿的妖娆,不可能未成年。
“看你挺急的,不过夜还长,怕你明天起不来哦~”她靠近着我,在我耳边挑逗。
理论上说,她确实很性感,舌尖在我的胸膛轻点游走,时不时用贝齿轻咬,从我的胸膛吻向我的上颚,留下一行湿痕,双腿在在我下身不停地蔓延缠绕,富有经验的指法让我很快有了反应。
她得意地看向我,我回应她一个微笑,表示尊重她的清纯。
也许她太过主动了,让我有种被索取的感觉,这跟我想象中的欢愉差别太大,除了生理反应,我找不到其他任何快感,我甚至连拥抱她的欲望都没有。
“可你潜意识里还保留着那份纯真与美好!”
那句话在我脑海回荡,我得让你知道,我才不需要呢,没有那种东西,我会活得更快活。
我闭上眼,试图让自己享受,她的动作渐渐急促,力度越来越大,我有点疼。
我像是一个猎物,被一群恶狼撕开胸膛,它们把头颅钻进我的深处,疯狂地啃咬;
我像是被浸泡在淤泥里,污秽溜进我的七窍,渗透进皮肤血液,侵入我的心脏;
我像是被悬在空中,四面八方无数根粗长的钢针,在我全身横贯竖穿,冰冷且密集的刺痛感让我全身痉挛,灵魂散荡。
我感到如此压抑……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被撕碎,吞噬,燃烧……
我流出了屈辱的眼泪,我好像正在被强暴,我想要的并不是狂野的色情,而是似水的柔情。
“哎?怎么软了。”她皱着眉头。
我推开了她,穿好衣物,拿出了钱包。
16
望着窗外,黯然……
门被打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停在离我几步距离。
“你说得对,我根本就做不到,真够窝囊的”
“没啊,你刚才推开她的样子,真的好帅哦。”
“原来你一直在看着。”
“最开始是从猫眼里看,她进了你房间后,你的门没关全,不要跟我说是你无意的。”
“你观察得倒挺细致。”
“你给我破门而入的机会,其实并没什么意义,我相信你,一直如此。”
“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天我做饭的时候,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我从镜子里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
“我说呢,那天的菜怎么有点糊。”
“说实话,当时那个情况,我挺害怕的,你要真的动我,我还真没办法反抗。”
“怕什么,当时你不是手里拿着菜刀么。”
“我怕即使你有所行动,我也下不了手。”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给过别人阳光的人啊。”
“你在开玩笑吧。”
“有那么个人,他即使在经历爱情与生命的双重打击下,依然有着帮别人拾起手机的热情,还会给穷愁潦倒的人献出一份爱心,甚至有亲手埋葬一条无人问津的狗的温情。我想这些理由,足够让我下不了杀心。”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做那些的理由根本不是因为这些。”
“我只相信我眼中的,哪怕你当时的想法是消极、极端的。你敢说在你得知自己的病情,或是参加那个婚礼前,不是那样的吗?”
“是又怎么样,说这些有用吗?我曾经以为我能容下这个无限膨胀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容不下无限渺小的我。”
“不,你并不渺小,你骨子里是明亮的,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
“凡事的消极性只是你惯性的选择,你把自己假装的冷漠,但你依然有本能的温热。”
“其实你并不知道,你在车上小小的善举,感动了那个失主,她原本是打算自杀的。那个乞丐用你给他的钱,已经步入正轨,进了一家公司。那堆被你埋葬的土地,已经悄悄地开出一朵花。”
她从我后背慢慢贴上了我,温柔地把我搂了起来:“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一个天使,他会剥开层层乌云,顺着那一柱光亮,亲吻某颗那颗死去的心,然后飞向天际,不留一丝痕迹。而心跳,是他来过的唯一证明。
当我看到萎靡的你,满地的烟头酒瓶,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心疼,这不公平。你做了那么多人的天使,却把孤独留给自己。自始至终,那个无私善良的人一直都是你。你也需要一个天使,而我,愿意做那个人啊。”
眼里早已模糊泛滥,我不愿让她看出端倪,努力压制着颤抖的肩膀。
她把我搂地紧紧地,我打了个激灵,置身在她柔软的怀抱里。
被她包裹着的感觉……像是融化在广阔的海洋,如此惬意;又像是旖旎在无际的晴空,那般安详;更像是幼时的摇篮,摇曳着母亲的慈爱。
她把脸贴在我的脊背:“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感同身受谁。你很累,你也有心酸和委屈,我可以假装看不到,就像我假装你此刻并没有流泪。
但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美好的你,悄然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当一个人的脆弱,被揭开的时候,温柔,即是眼泪的异性荷尔蒙。
原来,我是需要人安慰的。
她说:“那份病例,我是在车上的后座捡到的,里面还夹了一张请帖。我明白,你的沉重,难以想象。
病例上写着你不能喝酒,保持乐观,保持运动,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但并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当我看见那瓶酒的时候,我并没有怪你,我恨我自己,我好失败,对自己好失望。
你不愿余生在病榻上窝囊地活着,猜到你想自杀并不难,也能理解。但可不可以在一年以后?你这样过着,和在病榻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对这个世界失望,你想放纵解脱,但你的本能不情愿,不甘,你渴望美好,这是万物的本能,除了人类,没有别的物种会想自我了断。
于是你开始自我催眠,试图让自己麻木堕落,可你低估了自己的本能,最后进退维谷。
你以为你已失去了爱情,可你从未拥有过,谈何失去?但同时你又是有爱的,可你的爱并不是那个照片上的人,你对那个女人只剩下不甘与委屈。
你爱的,是另一个爱,一种共鸣的爱,尽管它还没来,可它终究会来。你在诱惑面前,每一次的拒绝,都在证明你爱得忠贞,纯洁,这是何等地可贵。
你的灵魂依然纯粹,因为爱,你的心还在跳,你还活着,只是你不知道。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完美主义,而所谓的悲观,只是碰壁在现实的矫情,坚强下来的,便是乐观主义。
你觉得你没救了,你在恐惧,退缩。没错,跟其他人比起来,你确实时间不多。但你看,窗外树下,是你埋葬那条狗的地方,坟头正开出一朵花咧,它无人问津,可它依然开得美丽,哪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哪怕它注定销声匿迹,可它不会放弃,它只知道竭尽全力绽放最美的自己,因为它还活着,它还爱着这个世界,这就是本能,生命的意义,大自然的定律。”
她伸出手捂住我的胸膛,说:“这不,它还在跳着咧,你还活着啊。”
我闭着眼,却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竟如此同步。
她笑着说:“看,我也在活着啊。
答应我,在这一年里,像那朵花一样,不在乎别的,带着热情,希望,竭尽所能地活着,因为你的心还在跳着呢。”
我扬起嘴角,握住她柔软的手:“好,我答应你。”
17
我把剩下的酒都扔了,决定逐渐按照她的方式生活。
我把钥匙给了她,因为我每天早晨依旧起不来,我需要一个人喊醒我,为我打开那扇窗,迎接每一天的晨光。
她早晚都会带我去楼下的小区跑步,说实话,挺累的,但也挺畅快。我们会在休息时到那个公园坐坐,时不时地帮那个小女孩儿摘挂在树上的风筝。
下午的时光我们会窝在房间里看书,她总是喜欢躺在我床上,把我挤到桌子上,阳光照在我手里的书页,和她靠着窗边的发梢,很是欣怡。
她知道我最爱吃的东西,但我们开始为了谁进厨房而互相推脱,每次都靠剪刀石头布决定。她总抱怨我做的难吃,我总能在菜里找到她的发丝,每次她看到我筷子里的头发都会慌张地拿出镜子左右端详,挺可爱的。
她老是嘲笑我怕蟑螂,我总吐槽她喷鼻血。
不知不觉过去快一个月了,我还是会发病,可只要她在我身边,总能有安全感。我都忘了有多久没在深夜里转辗反侧了,每次跑完步回来倒也挺累的,倒头来不及想那么就睡了。
她几乎除了晚上睡觉,都在我身边,我甚至开始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害怕死亡,确切地说,即使在一年以后,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了。
我,喜欢上她了。我想,我能感觉到,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我想她让她半天制的陪伴,变成全天制。
我知道我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可还是按耐不住,就像她说的,我如此渴望一个共鸣的感情,我想试一试,我想自私一点儿。
这天晚上,趁她洗澡的功夫。我换上正装,喷了香水,刮了胡子,去外面剪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惊愕,跟一个月前的差别真的很大,我买了一束花,自信满满。哦对了,回去的时候,我还在安全套自动售货机投了一个币。
我有些紧张,羞怯,期待,心跳不止。但还是敲响了她门。
这是我第一次敲响她的门。
门开了一个缝,她穿着吊带裙,脸上有些憔悴,眼睛有些肿,有几根脱落的头发盘旋在她的锁骨上,很是奇怪。
她看到是我,连忙露出笑意,看到我手上的花,神情有些复杂。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能不能进去?”
她连忙把我推出来,用身后的手把门关上,好像里面有什么秘密。
她不自然地笑道:“嘿嘿,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
这弄得我反而有些尴尬了。
她打量着我,嬉皮笑脸地说:“啧啧啧,没想到你认真的样子,倒是挺人模狗样儿的,不错,挺帅气!”
她的话让我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我笑着摆弄下手里的花:“所以,我可以开始表白了么?”
“等等!”她突然紧张地转过身去,双手揣在怀里兜兜转转,在踌躇不决。
我有些失望,转而又平静地说:“即使你拒绝我,我也能理解,因为我有些自私。我只想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她背对着我支支吾吾。
“所以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不是……”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飞到了我脸上。
我瞬间瘫坐在地上,花洒了一地,哆哆嗦嗦指着掉落在地上的那个东西。
“蟑……蟑螂!”
“哪儿呢哪儿呢?”
她转过身来,顺着我指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那只蟑螂旁边,端详了几秒。
突然,她右脚横起、锁定目标、重重砸下、随即一碾、吧唧一声、完美击杀!迅捷如风、动如脱兔!
“好……好帅。”我暗暗地说。
她向我转过头:“什么?”
我:“没什么,唉刚才说到哪儿了?”
她突然俯下身子,离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双手扶在我肩上,她的嘴凑近了我的脸,我闭上了眼,心跳不止。
“你喷香水了?”
“额……嗯。”
她哈哈大笑:“你好骚啊你!”
“……”
“等等,这是……”
我睁开眼,看见她在我裤裆前捡了一个东西——那个草莓味的安全套。
她憋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其实、我并不只是因为想、想那个才……”
“好了,我懂,我懂。”
她带着暖暖的笑意看着我,双手温柔抚摸着我的脸,再滑到我的后颈:“你真的好帅啊。”
我说:“额……你的鼻血滴到我裤裆上了,擦擦吧。”
她的眼里变得迷离。
“喂,还是先擦擦吧,我多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她突然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了我怀里。
“喂!你没事吧?喂?”
18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气若吐丝:“我……在哪儿啊?”
“你睡了两天了,真懒。”
“这是医院?”
“嗯。”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样子,心在抽搐:“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看着我的样子,突然嬉皮笑脸:“我跟你很熟啊,为啥告诉你?”
“医生说,你一个月前来过,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也就几天的事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苦恼地说:“哎呀,还是被你发现了。”
“原来这就是你不告诉我名字的理由,你个蠢货。”我把她被子往上拉了拉,鼻子发酸。
“好吧,我错了。”她嘟了嘟嘴,接着说:“看你眼睛红的,两天没睡了吧,去睡会儿。”
“不睡。”
她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乖,听话。”
“我怕睡过了,你会喊我的吧?”
“废话,哪次不是我喊的你?”
“好,我就趴在这儿睡会儿。”
我赶紧把头埋在床上,我的眼睛坚持不住了,不是因为困。她的手一直我背上抚摸着。
我知道,她会喊我的。可我更想她能一辈子喊我。
不知过了多久。
“喂,起床了,帮我开下窗。”
我把窗开了,外面阳光明媚。
她拿起桌子上的镜子,梳子。她缓慢且小心地梳着,但头发却大把大把脱落,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总带着梳镜了。
不一会儿,她便头发稀疏,看着镜子仿佛自言自语:“我还漂亮吗?”
我坐到她身旁,斩钉截铁:“当然。”
她突然向我瞪大了眼睛,目光发亮:“是最漂亮的那个吗?”
我犹豫了几秒,坚定地告诉她:“不是。”
她目光低垂,不服气:“哦,你就不能骗骗我啊。”
我补充道:“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啊。”
她开心得合不拢嘴。
我帮她把散落在病床上的头发拾走,用余光看到了她泛起的泪花。
她瘦了好多,脸色惨白,皮肤干涩,很难想象,这曾是个姣好的容颜。
医生联系了她的父母,他们几天就会过来,张罗她的后事。
她每天都在吃大把的药,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让我进她的房间,药物的副作用让她全身的毛发都在脱落。
那是她最后一次检查,被护士推回到病房的时候,脸上光溜溜的,没有头发,眉毛,睫毛。
她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把脸摆到了一边。
我开玩笑:“不用这么害羞吧,我下体你都看过几次了。”
她终于坦然地看着我,问:“你还喜欢这样的我吗?”
我正要回答,她突然捂住了我的嘴,幸福地说:“不用了,我知道。”
我补充道:“不仅如此,我还喜欢你的身体呢。”
她说:“你骗我,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好看了,身材又塌,还是个和尚,光秃秃地。”
我眯起眼睛,露出猥琐的表情:“真的,你现在的样子超级性感,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欢白虎吗?我都快硬了。”
她笑出了眼泪:“你这个流氓。”
过一会儿。
我:“喂……”
她:“嗯?”
“我想抱抱你。”
“不行,”她想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我可以抱你。”
我无语:“这有区别么。”
“你去站到窗边。”
“好……”
“转过身去。”
我面向了窗外,听到了身后病椅发出努力的吱呀声,我有些担心:“你行不行啊?”
“闭嘴。”传来一声不甘。
等了十分钟,一个柔弱的身板倒在了我的背部,发出剧烈的喘息。
“喂,你没事吧。”我转过头。
“把头转过去。”
“哦。”我心中有些纳闷:“真搞不懂你。”
她歇息了一会儿,调皮地说:“因为我喜欢后入啊。”
“噗,好吧你赢了。”
她有气无力的手缓缓地连着我的双臂搂了起来,头栽倒在我背上,但依然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吧。”
“记得。”
“其实,我就是那个车上在你前座打电话的人。我记得那天有个桥,风景挺美的,想着在那结束也不错,但你感动了我,所以并没有下车,看到你扔在座上病例,抱着好奇就跟踪了你。之后,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啊。”
“我只是想说,如果没有你,我也找不到自己的心跳,这点,该是我谢谢你。”
我感叹:“真是奇妙。”
她说:“我其实并没有看到的那么乐观,我也经历过绝望,我被父母赶出家门过,我也堕过胎,那天我刚好又被查出绝症,他们说我最多活一个月,在车上的同时又跟男朋友分手。是你,让我看到了光,看到了希望。所以,我尽量拿出最好的一面来面对你……”
“别说了……”
在一个如此高贵的灵魂面前,我是多么幼稚,多么脆弱,多么渺小。
她捂着我的心口:“我并不是在博得你的同情,只是想告诉你,把心跳,把爱,坚持下去。有一天,你健康起来了,一定不要感谢我,因为救你的,始终是你自己。
被你喜欢上,我觉得好幸运。可对不起,我不能一辈子都在每个早晨喊你起床,帮你打扫房间,给你做饭,帮你……
即使没有我的日子,你也得按照你答应我的那样子做……”
我能感受到背后的暖暖的湿润,我无法再听下去,嚎哭起来。
我带着哭腔喊道:“你不能走啊,我发现我绝不仅仅是喜欢你了,我……”
她哭着打断了我:“坚强点,把那个字留着,对着以后你抱着的人说。”
她说:“我想……再看你一次跑步的样子。”
“好……”
我跑到了楼下,围着医院一圈又一圈地狂奔,一次次从她窗下经过,没有丝毫疲惫。她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我。
她突然朝我大喊:“喂——”
我回头:“怎么了?”
“我好像……好像……”她嘴角向两边分开,贝齿微张,正要发出一个ai的音,但停顿了一秒,变换了口型,喊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啊?”
“你坚持下去的样子,真的好帅啊——”她面带甜甜的笑意,就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回荡在整个医院。
我回过头,跑得更快了,前方模糊又清晰。
19
一年后。
对面的邻居来来走走,只要碰到了,我都会帮他们把行李物件搬上来或收拾好。
我看了看日历,已经好几个月没发病了。
我半年前找了份工作,工资并不高,但是步步高升。我在公司里有了自己的人脉,天天过地倒也充实,巧的是,我还遇到了那个乞丐,他现在是我的同事。
今天我到那个时常去的公园坐坐,我看见那个小女孩儿一直望着天上,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的风筝飞到天上去了。我打趣道,叔叔可不会飞哦。她说,没事,风筝在天上也挺好看的。
下班买了两本书,路过一年前我埋葬那条狗的土堆,竟发现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
我没有再碰酒,但还在抽烟。只不过由原来的一天两包,变成现在的一个月一包。
房间里总是收拾得干净整齐,习惯了吧。
有时会背靠着窗,朝着对面的门板发呆,风会偶尔的拂过,在心里挑起一阵波澜,不长,一根烟的时间。
吃饭的时候有个习惯,总喜欢用筷子挑来挑去,找一根头发。
晚跑回来后,在楼梯上碰到一个女孩儿,她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紫色连衣裙,白色平底鞋,个子不高,身体有些瘦,但脸有点儿婴儿肥,她拖着两个重重的行李箱向楼下艰难地爬着。
“我帮你吧,几零几?”
她回我一个笑意,有些腼腆:“哦、420,谢谢。”
“哟,巧了,我419,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哈哈。”
洗完澡后,准备看会儿书睡觉,一阵风把门给吹开了,我起身准备把门关好。
发现对面的门也开着,可能忘记关了吧。我想帮她把门关上,可最近小偷多,我不可能每次都帮她关门,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她。
我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我的邻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头发凌乱,赤脚向我走来。
“那个,你的门忘记关了,最近小偷……”
话音未落,一只黑糊糊的东西落在我的腿上!
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浑身打颤、哆哆嗦嗦地指着腿边的活物:“蟑……蟑螂!”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蟑螂的旁边,端详几秒。
突然,她右脚横起、锁定目标、重重砸下、随即一碾、吧唧一声、完美击杀!迅捷如风、动如脱兔!
接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着,接着她的表情变得疑惑、诧异:“咦?你怎么哭了?”
我痴痴地望着她:“你踩死蟑螂的样子……真的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