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道德经》开篇就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两句话是因果关系,就是说,道可道,非常道的原因是因为名可名,非常名。完整解释:可以言说的道,不可能是在本质上恒常不变的大道,为什么可以言说的道不可能是恒常不变的大道呢,因为名可名,非常名。“名可名,非常名”就是说可以定义的文字概念都不是恒常不变的真理,因为最本质的思想观念如果定义为某种文字概念传播给他人,就不会再是原本那个最本质的思想观念了,那这个文字概念就不是恒常不变的,所以恒常不变的大道是无法用语言准确传达的。
我们可以把“道”定义为将要传达的思想本质, 再将语言定义为“容器”,而这个容器是不可靠的,所以这个思想本质不可能是恒常的。也就是说,语言概念的有效性是被质疑的。所有概念的所能传达的信息本质,在不同的时间轴里都会发生变化。甚至在不同社会地位或文化背景下都有着很大的出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道”是可以言说的,但可以言说的那种道,不是恒常不变的大道,因为我们在试图说这个“道”的时候,就必须给他一个语言概念,但是所有思想一旦被定义为语言概念进行传播之时,这个语言所负载的思想本质就会改变,当然就不是恒常不变的大道,因为一旦说出来一定会产生误解。
也就是说,这些语言文字就是这个思想本质的载体和容器,然而徐冰的作品并不是在说容器中的思想本质(内容),他说的是容器的本身(文字继而扩散到整个文化),它追问文字,也就是这个容器的有效性。思想本质被文字这种容器表达之时,固化的文字概念并不能完全契合于思想,而文字所能表达的意义在不同时间轴里并不稳定,所以一切都是浮云,充满不确定性,我们根本无法接受最原始的思想本质。所以很多具有大智慧的人,无论是苏格拉底还是释迦牟尼还是我们的老子,都不相信语言可以准确传达自己的思想。只能是当下的行为对当下的产生的作用才是真实的,才是对世界产生最具本意的影响。
每个人传达出的信息都有维护自身利益的出发点,比如古代帝王对“儒”家学说的解读就一定是对政权统治的维护,最终将文字演化成工具,而完全失去文字原有的意识传达的功能,显而易见,孔孟的真正意图很大程度上都是被篡改的,他们当初的语言已然失效。即便在当下我们已经除去了封建帝王文化垄断的壁垒,但我们也不一定能够真正理解孔孟之道,因为没有了封建帝王的垄断,却迎来了资本支配下的文化话语权的垄断,每个传达都有背后的利益支配。
或者我们可以幻想没有任何干扰的接受孔孟对其言论的释解,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即便成为可能,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文化语境的,2000多年前的语言环境所传达的内容传达到当下人的大脑里,本身就存在天然的文化环境差异,这就像我们小时候吃到的鸡蛋比今天所吃到的美味百倍是一个道理。在文化信息极度贫乏的2300年前,孵化其思维的物质和信息环境与今天是着天差地别的。所以文化是不可能绝对传承的,文化变迁史就是强者的篡改史与智者的顿悟史精神缠斗的过程,虽然智者也是力求通过智慧成为真正的强者。而现实的每一个元素都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当智者变成真正具有统治力的强者,也就继续了和其他智者精神上的缠斗,已经不再是上一刻的自己,一切都不具有恒定的意义,何况有些文化概念在传承中为了符合传承者的利益而被不断修正,服务于某种力量,当这种力量到达统治地位之时,这种依附于统治力量的变异文化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经典,将他们做得极其精美,郑重其事地展示在这样的空间里,让所有人可以放心地相信,甚至不假思索地崇拜,如同我们从小就被告知文化与知识的正义性,而后慢慢缺失了审视的眼光。其实我们不曾知道,那些不能符合传播者利益的言说早已被抛弃,仅留下了这些被包装的严肃庄重的令我们深信不疑的所谓文化,但最本源的意义已经经过千年传承最终荡然无存,就像这些文字一样让我们无法识别。但这些文字的发展方法是我们无法控制的,而正是这些无法控制的东西才能够真正的控制我们。所以知识无法改变命运,但智慧的思维方法让我们知道了自己有太多的未知,而未知决定命运。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不是通过获得更多的知识形成知识差,而是通过扩大已知来扩大未知,通过扩大未知来获得更多的积极的可能性,就人生充满无限的可能。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当然有人会说这是一个非常让人焦虑的状态,其实这个取决于你是通过主动的扩张行为主动创造,还是通过你的收缩行为而被动承受. 天书也许可以唤醒我们警惕这种被动的收缩行为对权威的惰性依赖。
这并不是在否定文字或文化的意义,但也绝不是在肯定文化既有的所谓意义。实际上就和徐冰花好几年雕刻的这4000多字的活板一样,无论多么具有文化传承的独具“匠心”,最终造就的像漫天繁星一样令人敬畏的文化姿态。如此庄严恢弘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最终感受到的只是一场来自于强者的文化征服。而这些文字本身,就和徐冰的行为一样,是“无意义”的。甚至徐冰在利用无意义的行为,质疑或解构文化的意义,在这种无意义中进行意义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