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宪问第十四》37:拨云见日何来锦衣夜行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先生说:“没有人能懂我了吧!”子贡说:“为何没有人能懂先生呢?”先生说:“我从不怨天,不尤人,自下处学而向上处达,懂我的,算来只有上天了!”
这段话,算是最贴切的孔子式人生的说明书了。
如果没有这张说明书,老人家周游列国——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遭遇,还真要被误认为是不得其志。没有这张说明书,难保人不把他老人家当成郁郁不得志的道德愤青。
一、求“为人知”还是欢喜“为人知”
关于“为人知”这件事儿,孔子一定是区别于出世、厌世者的“超然”的。
老人家很真实,在《论语》开篇就讲:“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之为人,哪有不欢喜知音认同的。如果连这一点都看淡、看超然了,是多少有些不近人情的。这
这种“人之常情”,进一步推展出了两种不同的人生价值观。一是求“为人知”。这是一个人再平常不过的心态了。后世为孔子鸣不平者比比皆是,子贡之所以追问“何为其莫知子也”?也是这样的心态。求“为人知”者面对“为人知”的顺境还好,一旦面对“不为人知”的逆境,便有些愤愤不平了。二是欢喜“为人知”。所谓的欢喜“为人知”是不违背人之常情,对“为人知”充满接纳与欢喜。更为可贵的是对“不为人知”也充满接纳与欢喜。孔子很显然是属于欢喜“为人知”者。他老人家讲“莫我知也夫”时,是充满期待的。一方面,他欢喜和接纳了“不为人知”的现实,另一方面,他充满了对这世间能有知音同道的期待。就像一位门可罗雀的酒店老板,在临打烊之前,站在门口自语:“不会再有客人来了吧!”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期待的。
二、君子无外求
孔子所讲的“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说到底就是“君子之行”。
君子并非无所求,只是君子只反求诸己,不外求而已。君子只顺应天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在自己该做好、能做好的事情上下功夫。天命有穷通,人事有顺厄。只要该做好、能做好的事情做好了,剩下的便是天命的了。不懂天命的人,才会在困厄时怨天;不通人事的人,才会在挫败时尤人。君子没有不知天命,不通人事的。所以“不怨天,不尤人”。
“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不仅仅是君子的外在表现,更是君子的内在机理。君子下学人事以上达天命。尽人事以忠,敬天命以信,这才是君子应有的姿态。
如此一来,君子哪里会有外求,没有外求何来求“为人知”。
三、君子缘何不求“为人知”
君子不是“忍者”,不会一方面欢喜“为人知”,又在不为人知之时,强忍着内心的不快。一定有什么缘由,使君子的心中压根不起不为人知的不快。
只有小得意的人,才会有“锦衣夜行”之感,总觉得自己的小得意没法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真正能够拨云见日的人,怎么会感慨锦衣夜行呢?
君子是什么人?是“下学而上达”者,是下学人事,尽人事以忠,上达天命,敬天命以信的人。这就像一个上过泰山的人,他怎么会感叹村东头东山的大呢?君子通过下学上达至天命,不仅仅懂天,天也懂他,怎么会为没有人懂自己而烦忧呢?
孔子讲“知我者其天乎”时,定然是半骄傲半惋惜的。骄傲的是自己的“下学上达”,为天所懂,惋惜的是当世、同学,居然还没有人达到懂自己,成为自己知音的程度,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