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分享:水下清波府

本故事为听州故事会原创作品。


从前,听州境内有一条河,名叫大沙河,大沙河虽有数里之宽,但却泥沙淤积,水流甚小,河中既无鱼虾,河水也难以灌溉两岸的庄稼。后来,听州来了一位知府,决心治理大沙河,于是就召集了方圆几十里之内的数万百姓,将大沙河挖得又宽又深,并围起了堤坝,形成了一个拦河水库,就此解决了当地农田的灌溉问题。水库建成之后,河中既有了鱼虾,河水也能灌溉两岸的农田庄稼,于是附近的人们纷纷聚集而来,在水库旁居住了下来,渐渐地,水库旁便形成了一个大村子,是为沿河村。


沿河村中有一个秀才,姓张,人称张秀才。张秀才有一兄长,常年在听州城内做生意,父母也在兄长身边,只留张秀才一人住在沿河村。张秀才虽读有诗书,能够断文识字,可奈才学有限,屡试不中,及至中年,也未得丝毫的功名。张秀才无法,只得在沿河村中一边种田,一边开班办学,教有十来名的学生,以此度日。张秀才已到中年,虽无功名,但也不愁温饱,按说应该早早成家才是,可是不知何故,亲朋们撮合的几桩婚事都接连出了问题,使得已过而立之年的张秀才仍然孑然一身。一年,有一个道士路过沿河村,那道士能掐会算,颇有世外高人之风范。张秀才见有异人到此,便请其为自己算了一卦,专算姻缘之事。那道士算了一番之后,对张秀才说道:“你乃是孤星之命,此生只与义子有缘!”张秀才一听,也懵在了当场,随即张秀才又问那道士可有破解之法,道士道:“此乃命中注定,无法可破也!”张秀才顿时失落不已。亲朋们得知此事之后,便再也无人来向张秀才提及婚姻之事。


一年,有一个放在木盆之中的小孩被河水冲了下来,因沿河村村前是水库,围有堤坝,那木盆漂到水库之后便不再继续往下游漂去,而是停在水库之中打转。孩子的哭喊声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很快村民们就将那木盆中的孩子给救了上来。村民们以为那孩子是上游人家无意丢失的,便派人往上游问了许久,也未问到是谁家丢了孩子,与此同时,也未有人前来寻找孩子,于是,那孩子便成了无家无主之人。村民们也听说张秀才是孤星之命,此生只与义子有缘分,如今这孩子未有归处,何不结给张秀才当义子?于是村民们便委婉地向张秀才提及了此事,张秀才见那孩子伶俐可爱,心中欢喜,便应了下来。因这孩子被救起之日是七月初三,于是张秀才便给其起名为三娃,并将他的生日也定在了七月初三。


待三娃长大之后,张秀才有心教其读书,但三娃对读书却毫无兴趣,只喜欢拿着张秀才的毛笔到处涂画,对此,张秀才也是无法。三娃所画,或鱼虫,或花木,或鸟兽……花样虽繁多,但运笔粗糙幼稚,仅能算作小儿涂鸦。三娃最喜欢画,也是画得最多最好的,便是三条腿的蛤蟆,三娃所画的三脚蛤蟆,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勉强能算得画作。张秀才好奇,问三娃为什么那么喜欢画三条腿的蛤蟆?三娃答道:“我名叫三娃,若听之不清,便是三条腿的蛤蟆,所以这三条腿的蛤蟆便是我,我就是这三条腿的蛤蟆!”张秀才笑道:“蛤蟆貌丑,岂有人愿说自己是蛤蟆的?”


张秀才对三娃管之甚松,三娃可在沿河村中任意玩耍,但张秀才唯独不许三娃靠近村前的大沙河。张秀才常告诫三娃道:“村前河流甚深,危险异常,小孩绝不可靠近!”其实河深危险乃是明面之语,张秀才的心里实则是有更大的顾虑,因这孩子本是在河中被救起,若延误些时辰,这孩子必被河水吞没,所以在孩子似乎更应该属于这条河,而不是沿河村。好在三娃平时虽然顽劣,但却始终很听张秀才的话,一直未曾靠近过大沙河,张秀才这才稍许地安下了心。


一年的七月初三,正是三娃的生日,张秀才算了一下,三娃自来已有十年,应当好好庆祝一番才对。于是张秀才便带上网兜,欲到河中网些鲜鱼。可等张秀才来到河边,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阴云密布,不久就电闪雷鸣,随即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张秀才一心网鱼,便不顾风雷,冒雨撒网……三娃此刻正在院前,见张秀才浑身淋透,心中着急,便顾不上张秀才的告诫,忙带着油伞与蓑衣来寻张秀才。可三娃刚走到河边,那河中就起了一个大浪,直接将三娃给卷到了河里,从此三娃就再未露头。张秀才悲痛欲绝,独自在河中苦苦打捞了数日,终无结果,张秀才只得含泪作罢。


一天夜里,张秀才正在睡觉,却见三娃此刻正站在自己床头。张秀才思念三娃,见三娃此刻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未觉惊慌,而是关切地问道:“三娃你今在何处?多日未曾相见,让我牵挂不已!”三娃道:“我现在清波府,正离沿河村不远!我也是心生挂念,故而借机回来一看!”张秀才听三娃这么一说,心中便觉怪异,暗道:“沿河村附近我皆相熟,并未听说过有叫清波府的地方呀,来日我需仔细搜寻一番才是!”张秀才又问三娃道:“你在那边过的如何?”三娃道:“悔不该当初未听良言,如今我不识文墨,只能受人驱使,做些苦累下活,辛劳异常!”张秀才听罢,也是难受不已。三娃道:“人自有命,无须伤怀!我不能在此久待,万望多加保重!”说罢,三娃就消失不见了。随即,张秀才便惊醒了过来,原来刚才是做了一场梦,但梦中场景却是如此的真实,如同现实一般。张秀才不禁疑惑:“沿河村附近果真有清波府吗?”第二天,张秀才便找到村中的老人,问这附近可有一个叫清波府的地方,老人们想了想,说沿河村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没有叫清波府的地方。张秀才不肯罢休,只得带上干粮亲去找寻,张秀才在外找了数月,也未寻得清波府,只得遗憾作罢。



又一日夜里,三娃又来到了张秀才的床前,未等张秀才开口,三娃便率先责问起张秀才来,道:“你为何如此的狠心,任由我在那边受苦受累,你也不闻不顾?”张秀才不明所以,疑惑道:“娃儿此话何来?”三娃道:“我在那边的吃穿用度皆需银两,如今自己所赚甚少,生活不免艰辛!同行之人皆有亲人相助,私财颇丰,让人好生羡慕!”张秀才一听,便明晓了其中之意,原来张秀才是忘了给三娃烧纸钱了!张秀才道:“你当日被河水卷走,至今尚无坟茔,若赠你钱财,当送往何处?”三娃听张秀才这么一说,当即变成了笑脸,道:“无需麻烦,只在村前的河边烧些金元宝便可!”说罢,三娃便又消失不见了。第二天,张秀才便买了一框的纸元宝,然后按三娃所说,将其焚烧在了村前的河岸上。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三娃都再也没有来找过张秀才。


第二年春天,一天夜里张秀才正在熟睡,三娃又来到了张秀才的床前。张秀才道:“许久未见,娃儿尚缺金银否?”三娃道:“我此番前来,非为金银,乃是道别耳!清波府即将遭遇浩劫,城中百姓也将尽数搬迁,我也要离开此地,日后你我恐将再难相见了!”张秀才一听,心中甚是不舍,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三娃又道:“沿河村也将遭遇浩劫,此地不可久留,当尽早准备,往听州城中另谋生计!你需留意一个只有一边护栏的桥梁,那桥下有你的命中机缘之人!”说罢,三娃便伏地向张秀才拜了数拜,然后消失不见了。从此,三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果然,当年沿河村一带就遭遇了大旱,自年后开始,沿河村一带不仅滴雨未下,天气还异常地炎热,方圆数十里,皆是如此。一开始,村民们还能从大沙河中取水,但是到了后来,大沙河中的河水也越来越少,乃至到了最后,偌大的大沙河竟然干涸了,龟裂的河床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当河水干涸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那河底下竟然还有一座城池,那城池中有街道有房舍,建筑样式皆与岸上无二,只是那房屋的体型甚小,只有半人来高,不知是何人在此居住。村民们尽皆疑惑,当初在治理大沙河时,并未发现河底有此等景致呀?村民们心中好奇,便纷纷地下河观看,而张秀才也在其中。张秀才来到“城门”之前,只见那“城门”的斜前方立有一块石板,上面写着“清波府”三个字,这时张秀才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三娃所说的清波府竟在这里!”待张秀才走进城内,只见那城里的房舍之上多有石刻的涂鸦,或鱼虫,或花木,或鸟兽……而出现最多的,便是三只腿的蛤蟆!张秀才一眼便看出,那些三脚的蛤蟆,正是三娃所画!原来三娃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此处!


大沙河没了水之后,很快沿河村的井水也干了,为了生计,沿河村的人只得纷纷外迁,逃往别处。张秀才见状,便收拾好行装,也离开了沿河村,到听州城中去寻家人。张秀才一路往听州府城的方向行进,一连走了数日,一天,张秀才果然遇到了一座只有一边护栏的桥梁,张秀才顿然想起三娃说这桥下有自己的命中机缘之人,于是张秀才便停下了脚步,然后攀爬着来到了桥下。可是张秀才在桥下找寻了一圈,也未见一个人影。张秀才想既然是三娃所说,必不会错,于是张秀才便再次细细地搜寻了起来。


果然,在一团茅草之下,张秀才发现了一个女子,看样子也是逃难之人。只是那女子已然饿死,躺地不动了。张秀才再一细探,发现那女子还有鼻息,脉搏也在微弱地跳动着,原来是饿晕了!于是张秀才便用携带的清水与干粮将那女子救活了过来。张秀才问那女子姓名,那女子道:“我出生之时,恰有一枝桃花伸在窗前,于是父母就给我取名为‘一枝’!”张秀才一听,便想起了道士当初所说的话,暗道:“一枝,一枝,莫非道士当初说的不是我与‘义子’有缘,而是我与‘一枝’有缘?”张秀才又问一枝接下来要去哪里,一枝道:“别无去处!”张秀才道:“我欲往听州府城,不若一同前往!”一枝道:“善!”


就这样,张秀才与一枝一同来到了听州府城,后来在张秀才父母的操持之下,张秀才正式迎娶了一枝。再后来,一枝就为张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张秀才思念三娃,而自己与一枝相遇也是受三娃所点化,于是张秀才便将这孩子也起名为三娃。但可惜的是,一枝生完孩子后没多久,就身染重病,随即便香消玉殒了。张秀才悲痛万分,常喃喃自语道:“看来我确是与‘一枝’无缘,莫非我真的是孤星之命?可我义子如今也已不在,何谈与‘义子’有缘?”


数年之后,三娃已经到了能够翻书提笔的年龄,三娃不爱看书,而是喜欢用张秀才的毛笔在纸上涂画,张秀才一看,只见三娃所画的,或鱼虫,或花木,或鸟兽……而三娃画得最多最好的,便是三只腿的蛤蟆,一如三娃当年所画!



听州故事会是一个拥有自己风格的原创故事工作室,部分已创作篇目:猪蹄翰林陆子渊,泥宰相,木头将军,追命相师羊二仙,头上长角的人,魙狱宝象王,迷路的天星,紫石街烧饼铺,不平碗儿城,山间茶馆,雪地小屋,看不见的南山宅院,走不出的紫烟寨,水下清波府,方士哭脸墓,吃掉自己的人,遇见自己的墓碑,要成名菜的猪,化骨怪鱼汤,带银项圈的鸡,黑白无常鸡,有佛心的猫,鸟不搭窝的树,爱打牌的蜈蚣,半鬼逆鳞鱼,通天的巨桥,开枝散叶图,阎王宴宾曲,阴阳勾儿玉,焱海,与鬼经商,作怪的老木柜,墨斗转世,长邪眼的刀,鬼府用人,遗落幻境的贵物,结不了的账目,渔家女轻舟,梨花女千衣,桃仙芊听儿,车紫衣,听州尹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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