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斌 【原创小说  禁止转载】

冯俊贤在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工作。诊所是他大学同学开的，他是这家诊所的主治医生，待遇很高，工作也不算紧张。他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尽心尽力地做好。他细致周到、和蔼可亲地对待每一位患者，常有患者给诊所送来锦旗，都是冲着他来的。

01

一位二十几岁的姑娘，名叫桃子，在母亲的陪同下，来找冯医生看病，桃子姑娘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据桃子的母亲说，桃子正在创作小说，但抑郁症越来越重，影响了写作。特别是最近又有严重的睡眠障碍，每天晚上严重失眠，翻饼烙饼，到了夜里两三点钟还没有睡着，即使睡着了，有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惊醒。

因为桃子的睡眠不好，胃口也不好，有时一日三餐吃不了一二两粮食，甚至一天都不怎么吃东西。

一连串的反应，使桃子变得消瘦、懒惰，在家里不出门。最近还爱摔跟头，好像腿脚不利落似的。更可怕的是桃子还有自杀行为。

有一天，桃子自己走向湖水，几乎被湖水淹没，幸好及时被人救起。

冯俊贤听着女孩母亲的叙述，十分同情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她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庞，但面无血色，两眼目光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冯俊贤为桃子制定了治疗方案，先用音乐治疗的方式，对其进行催眠。音乐疗法可以影响人的大脑，释放出 去甲肾上腺素，促进神经元合成与分泌，改善大脑皮层功能。还可以作用于下丘脑和主管情绪的中枢，对人的情绪进行调节，从而让患者完全放松下来。然后再适量配合些药物治疗。

冯医生让桃子闭上眼睛，他播放了一段舒缓的纯音乐《微风细雨》，他放慢了原曲的速度，并将音量调小。

音乐像清风，像细雨，柔柔的，缥缈而纯净，琵琶与小提琴的合奏仿佛是两个人的轻声对话。音乐空灵、纯净、静谧、流畅，在飘飘洒洒的雨中，将重叠的记忆再度唤醒。

在音乐声中，冯俊贤柔声地说：“你在音乐声中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如果想哭，也可以。”

桃子姑娘流出了眼泪，默默地，不动生色。母亲为她擦去。

冯医生鼓励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他看见桃子的肩膀在抽动。桃子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

过了好半天，桃子才平静下来。

冯俊贤除了让患者听音乐，没有其它任何治疗。

患者的母亲临出门时，把冯医生叫到一边，问：“也不开药，就光听听音乐，这能行吗？”母亲表示疑问。

冯医生和蔼地解释说：“第一步，是要让患者对医生取得信任。播放音乐是一种音乐疗法，目的是让患者放松下来。很多抑郁症患者内心多是紧张和焦虑，放松舒缓她的神经系统，就是一种治疗。”冯医生顿了顿，继续说：“下周同一时间记得过来，别忘了。”

第二周，按照约定的时间，这对母女再次来到心理诊所。

冯俊贤依旧是播放音乐让患者听，依旧是那首舒缓的《微风细雨》，他依旧是放慢了原曲的速度，并将音量调小。

在细雨般的音乐中，冯俊贤轻声问：“你看到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过了好久，姑娘慢慢地说：“有条小溪，还有一座小房子。”

“你很棒，很棒。”冯医生鼓励着，在桃子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乐曲在循环播放，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冯医生让桃子睁开了眼睛。

“能不能把你刚才想到的，或是看到的画下来？”

桃子迟疑了好久，在冯医生给她的白纸上画了一大一小两座房子。小的在前，大的在后。

冯俊贤问母亲：“你们近年来搬过家吗？”

“没有。”母亲看着冯医生说。

冯医生对桃子姑娘进行了一番心理梳导，让桃子姑娘在纸上写出她最高兴的三件事情或是她自己认为最出彩的三件事情，以减少她的自卑感，增强桃子的自信心，让焦虑情绪降下来。

之后，冯医生给桃子姑娘开了些舒缓神经有助于睡眠的药物，嘱咐她们下周同一时间继续过来治疗。

送走了母女二人，冯俊贤看着女孩画的画，仔细分析。两所房子，代表了桃子两个不同的生活场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下班了，冯俊贤开车回到家里。

02 

冯俊贤在湖边买了幢上叠别墅，248平米。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一眼就可以看到一大片湛蓝湛蓝的湖水。在湖边，长着茂密的芦苇。当风吹过时，那苇花透过阳光，变成了金色。

这套房子一共三层，门口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停车用，还有一半可以休闲用，或是种些花草。院子里有一个千秋般的摇椅，坐上去，岁月悠悠，让人神往。在院子的门口有一个仿古式的信箱，黑色铸铁精铸雕花，像古代的宫灯，古朴而精巧。

冯俊贤看了有些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写信。现在连电子邮件都很少用，手机微信方便快捷，还可以语音。他这样想着就在仿古信箱前看了又看，他想把它改造成一个小路灯，晚上还能照亮，增加一点它的实用价值。

冯俊贤在信箱前琢磨半天，摸摸这，看看那，“啪”的一声，信箱的小门自动打开了，里边有一封信。

或许是过去这家主人的信件，他伸手去掏，取出信件。

他觉得好生奇怪，信封上边写着：“湖边别墅区7-7号，冯俊贤收。”隶书字体，十分工整规矩。他再看落款，是个陌生的地方，菊香镇。

冯俊贤越发奇怪，他刚刚搬到这里，还没来得及通知亲朋好友，更没有通知他的同学、同事。怎么会有人给他寄信到这里呢？

冯俊贤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拆开了信件。

这是一封2028年6月22日的来信，看信的内容，是一个名叫青菊的女子写给他的。

神经病！

冯俊贤没有多想，随手把信件扔回到信箱里，回了房间。

冯俊贤的家，按照欧式风格置办了家私。在客厅拐角的圆形花柱的小桌几上摆放着一架老式留声机。他喜欢这种带个大喇叭的老式留声机，好像只有这样的留声机才能播放出他喜欢的音乐。

冯俊贤喜欢音乐，他用音乐为患者进行治疗。

音乐治疗在世界范围内已成为成熟的边缘学科，形成了多种理论流派。冯俊贤曾专门在美国进修过，他想通过自己的案例来丰富音乐治疗的理论体系。

夜晚来临，微风吹动着落地窗幔，冯俊贤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他刚刚喝过一杯白兰地，老式留声机里播放着舒曼的《月夜》。他觉得头有些沉，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03

一驾马车赶往京城。

刚刚九岁的小青菊，长得俊俏可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樱桃小口，白净的脸庞，乌黑的头发，聪明伶俐，乖巧可爱。

青菊是镇子上出了名的、人见人夸的小美女。爹爹到了四十岁上，才有了这个宝贝女儿，他格外疼爱，视如珍宝。爹爹到朝里当差，全家搬到了京城，离开了美丽的菊香小镇。

爹爹在京城置了宅子。进门是个雕花影背，绕过影背，多重庭院前后相通。院子里四面的房屋，有游廊连接，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即是娱乐休闲场所，也可以侍弄些花草鱼虫。

院里种植着石榴树，还种有栀子花，春夏时节，满院子飘香。

在院子的中间对着正房有一个大大鱼缸，里边有几尾红金鱼，在欢快地游动。一家人过着像鱼儿一样的日子。

爹爹虽然每日忙碌，但稍有空闲就和宝贝女儿谈诗论文，舞文弄墨，还教青菊弹奏古筝。

青菊十五岁那年，爹爹在朝上对一名官员提出撤裁，结果反被人咬了一口。爹爹甚怒，又不便在皇上面前发作，心里窝了一股火气。之后，又有党争之事的困扰。

回到家里，爹爹茶饭不香，一病不起。三伏天，在家里还要盖着厚厚的被子。人也越发瘦得脱了形，到了秋天，撒手西去。原本优渥的家庭失去了顶梁大柱。剩下青菊和她娘两人相依为命。母女俩卖掉了京城的房子，回到了故乡菊香镇。娘觉得，在家乡还有熟人相互照应。

大约过了一年。一天，青菊姑娘去集市上换些柴米油盐，走在巷子里，被两个蒙面大汉掳去。一个大汉将一块破布强硬地塞进青菊的嘴里，她无法叫喊，任凭青菊如何乱踢乱踹，怎奈她哪里是两个大汉的对手。

天色已晚，娘不见青菊回来，四处寻找打听，都说没见到青菊的人影。娘在集市上，看到自家的竹篮子，却不见人影。娘非常着急，也愈发奇怪，这孩子平日里听话乖巧，不会到处乱跑，定是出了事情。但她又不知道到哪去找，后来还是被邻居姐妹们把她搀扶回家里。

娘一连几日到处寻找，都不见青菊的踪影，回到家里更是冷锅冷灶，懒得做饭，更无心吃饭，整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娘便离开了人世。

两个大汉把青菊掳到了一家有名的乐馆里。

乐馆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几岁胖胖的女人，脸上肉嘟嘟的，涂了很厚的粉，嘴巴涂得艳红。身上穿着有些紧身的真丝绣花红袄，满身的花朵绽放，显得身材更加肥硕。她的红花衣服将身上的赘肉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肉圈。

她眉开眼笑地说：“哎哟喂，这丫头长得不错嘛，挺俊俏的。”

胖女人用右手抬起青菊的下巴看。

青菊无比憎恶地把脸扭向一边。胖女人将她嘴里的破布扯下，笑嘻嘻地说：“这丫头长得不错，就在我这做吧，跟着我，保你没亏吃。”

青菊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她对两个大汉的恶劣行为极为反感。她看到这里有出出进进，迎来送往的女孩子，她们涂脂抹粉，穿得花枝招展的，心里也明白了三分。

她害怕，自己被卖到肮脏的地方。青菊趁着胖女人不注意，一头撞向廊间的柱子上。

“这是干嘛？要寻死吗？”胖女人一把抱住了青菊，撩起她的头发查看她的伤情，又连忙叫人给青菊涂了些药，包扎上。

几天后，胖女人让青菊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丝绸衣裙，要她陪着文人雅客聊天、弹琴、唱歌。

在乐馆里，青菊虽然吃喝不愁，但她仍是郁郁寡欢，整日眉头不展。她想着，娘找不到她，不知该多着急呢。

一天，青菊借着送客之机，跑了出去。但没跑多远，被乐馆里的看门人和打手，抓了回来。她被捆绑在廊柱上，先是一顿毒打，又被饿了三天三夜。

04

冯俊贤感到自己的身上被鞭子狠狠地抽打，他感觉浑身发冷，缩成了一团。他睁开眼睛，原是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刚才还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叫青菊的姑娘，身世可怜，被卖到了乐馆里。这姑娘怎么和他的病人桃子姑娘十分相像？

此时，留声机发出微弱的“哧哧”的声音，还在不停地转动，只是没有了音乐。他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正要关好留声机，上楼睡觉，走到窗前，看到院子里的信箱有一丝丝微弱的光。

冯俊贤觉得奇怪，怎么搞的？他走下楼，来到院子里查看那个信箱。他打开了信箱的小门，果然那一丝微弱的光正是从信箱里发出的。他向信箱里望去，仿佛一个很深的洞。他把手伸进信箱，原来信箱不过三四十公分长，但此刻他的胳膊全部伸进去，竟没有摸到箱底。

起风了，冯俊贤站立不稳，他想把伸进信箱的手臂抽出来，但他的手臂好像被人拽住，怎么都抽不出来。

风很大，风速很快，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他无法抵抗，冯俊贤被强风吸进了黑黑的隧道之中。

他的耳边风在呼啸，他感觉像似失重了，头重脚轻，没有跟基，又像是坐过山车，他不敢睁眼睛。

当冯俊贤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一条古色古香的小街上。

他穿着古代灰色的长衫，头上还多了一顶帽子。他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他看了下手表，此时已是夜里一点多钟。

“唉哟喂，这不是御史大人吗，您可好久没来了？”一个穿着红花袄的胖女人和他打着招呼。

冯俊贤心里纳闷，我什么时候成了御史大人？一定是她认错人了。

乐馆里，笛管笙箫吹拉弹唱不绝于耳。还有女子和男士放浪的笑声。冯俊贤被胖女人连拉带拽地拽进乐馆。

胖女人引着冯俊贤推开二楼一间雅间的房门，只见一女子正低头抚琴。他有些诧异，这姑娘怎么那样像桃子姑娘？

冯俊贤揉了揉眼睛，只见这位姑娘一袭淡绿色的真丝长裙，肩头披一件雪色披肩，从上至下绣着散落的翡翠色花瓣。长裙的下摆处嵌了果绿色碎花裙褶，盖住了脚面，仙女般的飘逸。再看头上，乌黑的云鬓，戴着一枚金丝八宝钗，脸上略施薄粉，清秀淡雅。姑娘的玉指正在轻抚琴弦，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一曲《云水禅心》弹奏得精致细腻，扣人心弦。

乐曲弹完，几位公子纷纷向姑娘身边桌案的盘子里扔了钱币，也有向姑娘送上鲜花的。姑娘向男人们轻轻地点头致谢。

“姑娘，您这曲子弹得极妙！”冯俊贤连忙起身夸奖，真心赞美着。

他接着又说：“如在清幽的山谷里，看苍翠的竹叶随风飘舞，在山间又有清泉在叮咚流淌，清新淡雅，仙气迷人，给人灵如水、飘若云，清透心扉的感觉。”

姑娘听着，腼腆地看了一眼冯俊贤，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请问姑娘您是哪里人？之前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冯俊贤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姑娘低头不语。

之后，冯俊贤每天都来听青菊姑娘弹琴，两人对音乐也多有交流，仿佛一对天生的音乐知己。青菊姑娘喜欢御史大人的温文尔雅和外表俊朗，冯俊贤喜欢姑娘的娴静温婉和秀丽端庄，诗画佳音，琴瑟合鸣，不觉间二人便互生了情愫。

这天冯俊贤正在听姑娘弹琴，胖女人急急推开雅间的房门，慌里慌张地对青菊姑娘说，你赶快从后门出去，又有人过来惹事，我已经让门房在前面支应了。

胖女人又对冯俊贤说：“御史大人，你带着青菊姑娘走吧，这孩子怪可怜，算我求你，你带她远走高飞，找个好地方去。”胖女人的话语带着恳求。

冯俊贤和青菊姑娘忙从后门逃出，沿着后门的一条巷子径直向东跑去。

两人穿街走巷，不知道走了多远，已走出了城，来到一片森林。为了避免有人追来，两人向森林深处走去。

古树参天，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使得森林变得神秘诡异。

两个人一起往前走，森林深处有一小木屋，两人推门进入。

跑了一天，两人又饿又累，冯俊贤让青菊姑娘在屋里休息，不要出门，自己去周围找点吃的。

冯俊贤在森林里采了些野果，回到小木屋，却不见了青菊姑娘。他仔细查看，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和他们刚进小屋时一模一样。

天色已黑，冯俊贤的心悬着，这漆黑的森林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呢？再说他将来怎样向胖女人交待？

他借着透过树枝的月光，四处寻找，他不敢呼喊，生怕被人听到。他在森林中走了很久，自己也迷了路，找不到刚才的小屋。

冯俊贤心里愧疚，自己将青菊带出来，现在却不见了人影，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好？

冯俊贤又累又饿，靠在一棵树下，从衣兜里掏出个野果子，啃了几口，又酸又涩，难以下咽，但肚子里又咕咕地叫，他还是咽了下去。很快，他靠着一棵树干睡着了。

04

冯俊贤今年已经35岁，尚未成婚。他对未来的那个人比较挑剔，不但要相貌出众，还要有文化修养，准确地说要有品位。

他在大学里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结果女友出国了。他也跟到了美国，但女友嫁给了一个六十岁的老美。这让冯俊贤心里很是不爽。他埋头在美国读书，毕业后回到了他熟悉的这片土地上。

家里的亲戚、朋友没少给他介绍对象，他也说不清楚他在等谁，只是感觉感情是要讲缘分的。

这天冯俊贤下班回家，习惯地站在信箱前，打开信箱，里面有一封信。

他打开一看，上边写着：

冯兄：

多日未见，甚是惦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青菊

冯俊贤再看来信的地址，上面写着菊香镇菊花巷7-7号。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手里确实捏着一张粉红色的信笺。

这个菊香镇在什么地方？

他想起他在梦里见到过那位弹琴的青菊姑娘，信是她写的吗？他隐约记得他去过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在一家乐馆里见到了一位名叫青菊的姑娘，姑娘很雅，琴弹得很好，他们一起聊音乐，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一样。他欣赏姑娘身处那样的地方，却是不卑不亢的从容。

后来他俩一起跑进了森林，之后青菊姑娘就不见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为此他感到愧疚，没能照顾好青菊姑娘。

冯俊贤越发感到奇怪。他试着按照“菊香镇菊花巷7-7号”写了封信，放在自家的信箱里。

几天以后，冯俊贤下班回家时，打开了信箱。果然里边有一封青菊姑娘写给他的信。

信中青菊告诉他，她家原来住在菊香镇，后来爹爹在朝里当职，她家搬到京城，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冯俊贤觉得，这些事情他好像似曾相识，不知道是他经历过的，还是梦到的。抑或是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他站在自家的信箱前，将自己的一支签字笔和回信一起放入信箱。

等他下班回来时，再打开信箱，那支签字笔和信件都已经不见了。

05

自从桃子第一次来治疗，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每次冯医生都会给桃子放音乐听。有时候是桃子自己过来，有时候是她母亲陪同过来。桃子和冯医生彼此也熟络起来，桃子姑娘不再拘谨，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甚至有时还会开个小玩笑。

这天，桃子在她母亲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心理诊所，看上去桃子姑娘比以前要好了许多，眼睛里有了灵气。

冯医生今天依然是放音乐给桃子听，让她闭上眼睛。这次他播放的是古筝曲《云水婵心》。乐曲舒缓悠扬。

冯俊贤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他的那段模糊的记忆之中。

音乐停止了，冯俊贤讲起了自己的恋爱故事。

那是在樱花盛开的校园里，冯俊贤和他的女友在灿若云霞的樱花树下相遇了。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像随风飘来的仙子。他们一起背诵泰戈尔的诗：“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这就是爱情。”他以为他找到了他的爱情，那段时间他以为自己长了翅膀可以飞翔。每天都是精神抖擞地有使不完的劲，可以气吐山河，可以排山倒海。

“那后来呢？”桃子姑娘神情专注地看着冯医生。

冯医生站起身，为桃子倒了杯水，将水杯放在桌上，然后两手一摊说：“没有后来，后来分手了。”

“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留下什么，只要你经历过，就是最大的美好，这不是无能，而是一种超然。”冯医生说着也看着桃子。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泰戈尔。”

桃子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冯医生把母亲叫到一边，轻声说：“这孩子有很大进步，已经好转了，她现在知道关心别人了，这是好的。回家后要多和她聊天，多说些高兴的话题，可以多听听相声，另外，每天要注意锻炼身体。”

冯医生一边悉心地嘱咐着，一边送走了桃子母女俩人，他回到诊室里，一个人整理病案。

06

冯俊贤回到家，打开了信箱门，里边又有一封信，他取出来拆开来看：

冯大夫，您好：

特别谢谢您治好了我的病。我知道，有时候在写小说时，自己会沉浸其中，甚至难以自拔。 现在，我的小说已经完成了。在治疗期间得到了您的帮助，非常非常感谢。

桃子

又过了几日，冯俊贤再次收到桃子的来信。

冯大夫您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已经回家。欢迎您到菊香镇来玩，这里的风景很美。我们这里有一片湖水，湖水边有大片的芦苇，当风吹过时，那苇花透过阳光，变成了金色。您一定会喜欢的，您有空来玩吧。

再次感谢您。

桃子

冯俊贤再看信的日期是2029年6月22日，落款依然是菊香镇7-7号。

冯俊贤伸了伸懒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将没有看完的小说放在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拿起小说继续看。

这是桃子妈妈给他的桃子写的小说。桃子在写一个古代女子的命运，他不知道后边会怎么发展，但愿她有一个好的归宿。他有点想笑，自己怎么也成了小说中的人物？

冯俊贤有些迫不及待，他拔打了桃子的电话，问她：“在森林小屋里，你去哪里了，让我着急找你？”

桃子笑笑说：“我穿越回了现实社会，因为第二天，我要去你诊所治疗呀！”

“后来呢？青菊姑娘最后怎样了？”

过了好久，桃子笑吟吟地说：“你猜呢？”

“我怎么知道，你是作家啊！”

“你说让青菊姑娘嫁给御史大人好不好？”电话那端传来爽朗的笑声。

冯俊贤在想，他治好了一个病人。他也在想，爱情是一种精神和美感的珍品，他喜欢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的涓涓情丝。

冯俊贤拿起笔，准备给桃子姑娘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