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儿子出生后,我的母亲便搬到了城里同我们一起生活,一来是帮我们带小孩、做饭、分担生活琐事,二来是结束她那起早贪黑的打工生活。仔细想想,这也算是我长大成人后第一次和母亲一起生活,我从14岁那年就外出求学,一直到四年前大学毕业后在现在的城市寻得一份安稳工作。虽然我已经工作稳定,但由于那时候未婚未育,母亲搬来同我一起生活也无所事事,所以母亲还是一直在外跟人做苦工,直到去年年底我的儿子出生,她才搬来同我们一起生活。
从母亲来的那天起,我一直都在观察着母亲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有什么不习惯或是难言之隐,即便我知道这需要时间去磨合。今天我打算以我的视角去写写我的母亲。
我的父亲在我外出求学的那年意外逝世,留下了我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姐姐已嫁为人妻),自始我的母亲就独自生活在老家。我知道那时我就是我的母亲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在外求学也丝毫不敢懈怠,抱着将来出人头地回报母亲的决心奋发图强。好在不负所望地考起了云南的一所医学院校,并顺利毕业且从事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我求学的这些年,我的母亲常和同村的妇女外出打工,供我上学。自己省吃俭用,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超过五十块的东西,哪怕再冷的冬天也是买十多二十块的衣服给自己添暖,竭尽所能的给我最好的。在此期间,也有身边与她同龄的男性向她示好,想与她重组家庭,我记得有一次她开玩笑的跟我提过起,说某某村的某某某向她示好,表示愿意同她一起供我上学之类的话。当时我没想太多,内心很坚定的回答到“我只认我爸,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爸,不管是谁跟你相好,我都不可能叫他爸”,从那以后我的母亲再也没有跟我提过这类事。后来我也是听我姐说,其实我的母亲内心从未动摇过,一直坚信将来我毕业工作了肯定会在城里生活,到时候不想带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参与我的生活,给我增添负担。现在回想起来,我内心其实很愧疚当初说的那番话,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要是没有我的那番话,或许我的母亲在我工作前的那些年会过得比较开心幸福,是我的话让她有了负担,我不敢想象这几年母亲是怎样熬过来的,我越想内心越愧疚。
在我未婚的这几年,母亲还是一直在外给人打工,给家里补贴家用,生怕我压力大。我的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哈尼妇女,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更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就连本地的方言都不会讲,更别提普通话了,从小就讲的是民族语言(哈尼语)。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打工都只能去农村干田地里的活,生来就是农民,田地里的活那便是她一辈子干的最多的。如果她能讲本地的方言,在城里随便找个零工也比她在农村打工赚得多,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在农村打工的生活,起早贪黑,早上天蒙蒙亮就要出门,午饭都是自己提前一个小时起来煮好带着去,中午差不多十二点左右拿出来随便吧唧几口,要是天气暖和的日子,也许饭菜还热乎着,若是寒冷的冬天,饭菜早已冷透,晚上要到七八点才能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开始准备晚饭,饭后洗洗漱上床入睡。很多时候我给她打视频电话都打不通,白天一般都是在地里没信号,晚上超过十点她就睡觉了,我又不忍心打扰她休息,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是选择在她做饭那段时间段跟她通话。每次通话完我内心都很忐忑,希望自己能早日成家,把她接过来一起生活。
直到去年年初我结婚了,我的母亲还是以“还没有孩子,她在城里闲不住”为由,拒绝搬过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去年年底我的儿子出生了,母亲终于如愿以偿的搬来跟我们一起生活。这是我期盼了十多年的生活,我想也是她期盼已久的日子。
本想着幸福的日子就要开始了,但慢慢发现我的母亲其实过得并不快乐,相比起前几年打工的日子,脸上多了几分忧愁。或许是对城里生活的不习惯,或许是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或许是要每天做家务,又或许是因为我老婆……我的老婆是汉族女子,自然不会说哈尼语,这也就意味着和我的母亲交流有语言障碍,而我只能是当起她们之间的翻译。时间久了,我也就慢慢失去耐心,有时不怎么乐意去翻译,跟我母亲说话时我就用哈尼语,跟我老婆沟通时就用汉语。
俗话说“婆媳之间隔层纱,从来相处难融洽”,更何况我家这种交流都有障碍的婆媳关系,相互产生误解是在所难免的。我不在家时,我的母亲常常因为听不懂我老婆说的话而感到焦虑,又生怕自己的哪个行为惹她不开心而感到焦虑……以致于她在家里畏首畏脚、提心吊胆的,从未放松过身心。再加上我有时因为工作的事或者跟老婆闹矛盾心情不好,对我的母亲也没好脸色,常常带着脾气对她说话。每次说完那些话,我的内心都很心疼我的母亲,后悔自己的所言所行,但说出去的话哪能收得回。
我每天都试着换位思考,站在我的母亲的角度去体会眼下的生活,我完全找不到能让她开心快乐的理由,反而处处是身不由己的无奈与压抑。
我可怜的老母亲啊!希望今后的日子您能放宽心态,去结交朋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家不再提心吊胆,言您所思、做您所想。您儿我只希望您每天多一点快乐、少一点忧愁;希望您的人生多一点幸福、少一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