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有价值的时刻不是最后的功成名就,而是对未来充满期待与不安之时。
——今何在
近日精神疲颓,遇事皆无力,分道在即,恐乾坤既定,欲提笔吐块垒,随性泼墨,姑且妄谈此时之靡态,以期正吾心,莫负平生。
世间此般繁华浩渺,人影婆娑,苍生有梦,斑驳陆离的霓虹灯让本该安眠的夜变得绚丽起来,同时也给忙碌的行人照亮了一条回家的路,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地铁里,公交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就像血液一样游走于城市身体的五脏六腑,向七经八脉奔赴,生怕有一天突然断了流,谁来安抚这浸入骨髓的孤独。
曾经的白衣少年,朱颜未老,青春却已悄然远去,稚气伴随着日渐黑魖魖的胡渣而褪去,岁月乐此不疲地在脸上画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你没有办法控制它快一点或者慢一点,就喜欢喜欢趁人不备任意涂鸦,等你恍惚间注意到它的时候是那么地猝不及防,在你顿足捶胸之时,它却在一个你看不见的角落里暗自窃喜偷笑。
青春是整个人生中最带感的前奏,填满了律动多姿的音符,只可惜往往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它就向你挥手道别,蓦地成为绝响。无悔的青春近乎完美,遗憾也不能称为青春的瑕疵,青春是一场说了再见却让人一直念念不忘的盛世狂欢,如美酒越发久远越发香醇,琼浆玉液亦无法与之媲美,青春的酒,闻之即醉,久久无法醒来。若可以用余生来作为交换,再来一遍,想必无数人会为此心甘情愿。
往事如烟,一颗爱人的心怎能戛然而止,陷于过去无异于自带枷锁,且敬往事一杯酒,愿无岁月可回头。
尘世路远,已过弱冠之年,仍求学于学堂,身未涉世,心却先行,大千世界浮华缤纷,物欲笼罩,眼光迷离受阻,通往远方的路途模糊,望不到尽头,双脚亦跟灌了铅一样,步履维艰,用尽心力拨开云雾,才发现是一座耸入云端的大山遮蔽了天空,横亘眼前,挡住了视线,若想看得更远,别无他法,山在那,纵身荆棘丛,翻越它似乎是成了唯一要做的事情,就算翻越这一座山还会有更高的山,那又如何。佛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生之苦,老之苦,病之苦,死之苦,其间微言真义暂且无法参透,所以不能停足。一生执念的叔本华说过尘世本无快乐可言,只能是不断地减少痛苦。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自有他的价值与意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我不置可否,毕竟“世界是一座钟,左边是疯子,右边是天才,而哲学家是那摇动不定的钟摆”。
山是眼前的山,前行没有他径,翻越高山的苦已然昭昭,山的后面也许还是山,翻越它也许只是为了到达山的另一边,仅此而已。
“诗云:‘行百里者半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古有十年寒窗苦读,博览群书,今人更甚。四年的大学生涯即告终结,蓦然想来,却未曾知会《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对“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一知半解,谈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条江海之鱼,岂能领略大海汪洋之辽阔、之翻涌、之壮哉。显然,“末路之难”在这个时候算不上“末路”,充其量只算得上是一个分岔路口,此时选择的路并不代表一定会走到尽头,每一条路的路况千百各异,路旁的景观当然不尽相同。不必囿于焦灼忧虑中,日子一天天的到来,又一天天的过去。昨天已经触不可及,明天还不知道会不会到来,唯有今天貌似被紧紧攥在手中,殊不知脑中刚刚闪过的上一秒又瞬间变成了过去,仔细思索,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
轻狂自诩少年志,尽倾江海作古流。
急功近利,迫切得到成果收获成功的扭曲价值观甚嚣尘上,儿时的梦想,启程时的初衷被置于何地,社会的灯红酒绿像新大陆一样吸引着象牙塔里的“探险家们”,任何需要用精神厚土滋养的灵魂已找不到作为必要载体的肉身,谓之“灵魂出窍”。不知从何时起,老天剥夺了我的一部分睡眠,睡眠开始跟我作对,是身体有恙还是另有他因,无从得知。最羡慕的就是倒头就能睡着的人,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世间纷扰,也许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抑或是随波逐流自欺欺人,着实扰乱着我的心智,不能释然。于是只能求助父亲为儿指点迷津,父亲的一席话虽不能完全让我掷开包袱,轻装前行,但作为前辈还是能为我驱散心头阴云。父亲的处世哲学很简单,紧随时代顺其自然,明天谁也无法预知,奋力当下就好。究其失眠真因,原来是未来的样子让我无比期盼,未来是怎样以人之力又怎能窥其端详。
每个人都曾有过梦想,有的梦想被赋予雄心壮志、广阔天地,而有的梦想却是简单平淡、随遇而安,梦想没有卑贱优劣之分,每一个梦想都曾被寄予过期待,诸多缘由让梦想半路夭折,对生活的看法在逐渐改变,对生命的认知也趋于理性、辩证,更多的梦想变成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成为了柴米油盐的日常,不扰岁月,平静安详。
一条寻觅大海的鱼,翻越高岗、穿过草原,既明得失护住初心,任凭风起云涌之狂啸,魑魅魍魉之阻挠,不挡其决心之坚,终归大海,何其惘哉?
2016年11月24日作于公安大学团河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