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满天星
梅兰芳是近代著名京昆剧大师,四大名旦之首。代表作品有<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等作。
王明华也是京剧世家之女,生的眉清目秀,性格温婉。从小便与梅兰芳定亲。成亲时,王明华十九岁,水润的青春,火热的情感,俊秀少年,青春少女。他们的爱情在婚姻中开始,甜甜蜜蜜。
包办的婚姻如此契合,在那个年代是多么的幸运和美满。
梅兰芳十七岁换声,不能登台,也不知以后能否登台,终日里,心情烦躁,无所事事。到爱情弥补了这一时期的苦恼。
而此时的梅兰芳还没有出名,不过是寻常人家里的子弟。每日为生计奔波。
王明华自成亲后,就接管了梅家上下大小事务,给这个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勤俭得体,得到了梅家所有人的赞赏和喜爱。
进梅家第二年,王明华生下儿子,幸福又加了倍。此时,梅兰芳也顺利度过变声期。
生活虽略有清苦,但王明华不在乎这些,她待人温和,与人以笑,怀中幼儿娇嫩如粉,丈夫追梦舞台,水秀青书一段情。
外人看着都是美满幸福,她也心里满足,上照顾公婆,下抚养幼儿,中间还兼顾梅兰芳的演出一切事宜。
每每看到妻子于天寒地冻的雪夜里,坐在被窝的梅兰芳心里便充满感激。
传奇中超凡脱俗,戏文里唱遍人生,但换下彩衣,依然还是要跌入平凡的生活中来,是婚姻便难免琐碎和凌乱,好在一切有王明华。
生活上,事业上,她都以他为重,梅兰芳完全免去了家庭的后顾之忧,一心扑在京剧的研究上,日亦出彩。生活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后来王明华又生下一个女儿,生活更美满了,儿女双全,婚姻生活美满,丈夫事业辉煌,整个梅家都对她另眼相看。
不能说不累,但这累值得,幸福。女人的心愿无非如此。因此而满足,对人生也放松了警惕。
此时的王明华如一颗明珠,散发出低调而温润的光,不耀眼,但足够光彩。
婚姻是一个相互付出的过程,在这一段感情里,付出更多的是王明华,或许是传统家庭的教育,又或许是性格贤淑,但比重最大的还是因为爱!
女人爱了就傻了,会倾尽所有付出,全不管今后命运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当你交付一切的时候,到时又拿什么来抵抗意外呢?
王明华太笃信婚姻未来,太相信一段感情和一段婚姻。梅兰芳越来越出名,成了名角,每场演出都座无虚席,轰动全场。越来越多的人痴迷他的戏,越来越多的演出排在他的面前。
她为了陪伴在丈夫繁重演出的身边,亲自跟随他演出,戏里戏外精心无二。那时梅兰芳时常在外地演出,甚至出国演出。王明华为了照顾丈夫,怕自己一时怀孕,思来想去,便想着儿女都有了,也算对梅家有交代,就去做了绝育手术,完全免去了后顾之忧!
从此,她跟随在丈夫身边,包揽了他演出的所有事项,梳头,化妆,备衣。梅兰芳只管演戏。王明华是爱的尽致的女人,不留余地,倾力付出。
然而,天意弄人,他们的一双儿女不幸相继夭折了,夫妻两人成天沉浸在悲痛之中,王明华更是一蹶不振,母亲的心随儿女夭折而去了。
她从未想过,厄运的打击一个接一个的来,因为失去孩子,婚姻的根基也开始摇摇欲坠。梅兰芳才不到三十岁,他又十分讲究孝道,十分想为家族延续香火,留下自己的血亲。
王明华的内心也知道梅兰芳喜欢孩子,每天戏完回家都会和一双儿女沉溺在一起玩耍,儿女的笑声简单,纯粹,荡涤着内心里的疲惫。
如今儿女们的笑声没有了,整个院落清冷如秋,叶子孤零零飘落,每个人的心都是沉甸甸的,笑声一度远离了这个家庭和这对夫妻。
梅兰芳还想着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了,王明华悔之晚矣。她很快便凋零成风中的一朵落花。
失去儿女之后,她再无心思打理梅兰芳的事情,整天流泪。婆家让他们领养一个本家的孩子,梅兰芳不同意。王明华了解丈夫,她想要自己血缘血亲的后代。
纳妾,是唯一的办法,王明华懂,她大度的提了出来,要说自己不在乎,这是不可能的,但梅家的子嗣绵延更重要。
同样是失去儿女,女人还要承受另一重痛苦,丈夫另娶!
男人可以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命运从来都是不公平,人生总是充满未知。
如果王明华想到这些,至少可以不做绝育手术,保留生育的权利,也保住了爱的根基。
幸福突然遭遇釜底抽薪,时光无法倒流,什么样的命运你都得承受,王明华只能装着大度,同意梅兰芳娶妾,并为他物色人选。
之后,福芝芳便进入他们的生活,此时十七岁,正是及筓之年,性格活泼,相貌清秀。又是学戏的,梅家所有人都满意,于是上门提亲,福芝芳是齐人,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虽清苦落魄,母亲却保留了族人的自尊和骄傲。坚决不同意女儿去给人做妾,梅家应允,福芝芳过门后,与王明华不分大小,地位同等!
婚事进行的很顺利,很快一乘轿子将福芝芳抬进了梅家。
一双儿女夭折,深爱的男人另娶,并且按照娶妻之礼,迎接新人的到来。男人女人,情情爱爱,都是虚幻的,那么多甜蜜过往,那么多恩恩爱爱,都不过云烟一场,徒留一地心碎,梅兰芳对王明华还是有情的,怕她难过,洞房之夜,特地过来安慰她。
王明华反而安慰他道: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揣摩了这句话是怎么说出口?大概是在微笑和关切之下深藏了几千根着针同时刺向心脏。
没有人知道,王明华那一夜是怎么过的,但是在表象里,王明华对丈夫另娶这事无比大度,不但理解梅兰芳另娶的苦衷,也对福芝芳爱护有加,因此,王明华赢得了福芝芳的尊重。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就抱给她抚养,怕她膝下寂寞,王明华又将孩子送回去了,笑说自己身体不好,以后梅家的事,就交给她了。
福芝芳是个好女子,贤惠,健康,善良,但无论福芝芳有多么好,也无法抹平王明华的丧子之痛。她的好与不好,都如一根刺深深的插进了她曾经美好的生活里。但偏偏又怨不得福芝芳。
王明华是犯了女子爱犯的错误,因为她爱丈夫胜过了一切。其实,婚姻中无论多么恩爱,也不该放弃为人母的权利。这是她一生无法挽回的痛。
福芝芳与王明华一直相处融洽,她性格直爽,敢爱敢恨。王明华病重时,亲自在香山选了一块墓地,这是一个女人对女人的惺惺相惜,同情。还有就是,不管有意无意,她占尽了王明华的幸福,有歉意在里面。福芝芳前后一共生育了九个孩子!她也很能干,很快便接手了梅兰芳身边的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旧时,一个女人的底气,不是男人的爱,而是孩子!因为孩子,福芝芳得到了该年代所有的东西,王明华什么都失去了。
之后,王明华独居,福芝芳就如她的姓氏一样是个有福之人,很快就代替了王明华的位置!
后来,王明华一病不起,经常夜里惊醒胸口疼的厉害,很短时间就患上了多种疾病。她自动把梅家的事交给福芝芳打理,包括经济大权!
此时,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明明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需要一份温情,但迎接她的只有冷雨,无情。彻夜孤独,疼痛诛心,寸寸凌迟。眼看院子笑着绷着的孩子,眼看梅福两人的恩爱,想起曾经的美满,子女夭亡,恩爱的男人缠绵在别的女人身前,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此!
若没有爱过,也就算了,但他们曾有那么多美好的过去啊!
尽管福芝芳并不排挤她,对她尊重有加,但王明华的心里空着的位置无法填补,只有孤独相陪!
她放心把丈夫交给她,这放心是一种修养,是一种姿态,更是一种无奈,深处那样的时代和道德氛围,爱便是包容,她为梅兰芳放弃生育的能力,可是他却不能为了她放弃孩子。
爱并不平等,女人需要承受更多,她能够做到的,是不怨不恨,不伤害!
因为福芝芳确实给丈夫带去了幸福与孩子和新的生活体验,她也已释然,但王明华不会真心欢喜,若真心欢喜,这便是从来没有爱过,但她爱过了啊,爱的忘记了自己!
梅家上上下下都感念她的付出和体贴,却又无能为力。
梅兰芳也终成一代大师,名声雀起,他的身边环绕着太多太多光环,于是,王明华孤寂绝然的去了不返,退出了爱他的世界,将自己投入暗影。
后来,王明华一直在天津治病,身边仅一个护士照料,此外再无亲人相陪,直至长眠。结束了她一生的孤独,无奈。
因为没有孩子,亦没有成就,在梅兰芳的婚恋史上被记住和津津乐道的便只有福芝芳的恩爱和孟小冬的倾城绝恋。很少有人知道王明华这个十九岁加入梅家,也曾明眸皓齿,恩爱如命的原配夫人。
王明华一腔爱意,一腔空寂,一直隐藏在梅兰芳的身后,淡淡的,无奈的。
福芝芳对于王明华一直好,以姐姐相称,王明华病逝后,她让儿子去发丧,若干年后,梅兰芳去世,福芝芳把王明华与他葬在一起,并在旁边给自己也预留了一块墓穴。三人想邻,生死不离。
王明华生前孤零零,在远离家乡的医院病逝,幸好有福芝芳的善良和许可,去后得以和自己一生最爱的人葬在一起。
命运在暗处操纵人生,你看不见,也防不得,唯有步步小心。
王明华曾得到过很多,她是一个爱到极致的,毫无保留的女人。所以没有给自己留半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