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市实验学校 吕 莹
想起年想起姐姐,就难忘儿时那一树红梅。这么多年来,它一直灿烂在我的心田。
父亲喜欢花。家里日子再苦,也能看到花。有花的家庭就有了芬芳,有了情调。父亲有一盆平常人家里罕见的绿菊,可是它不肯开到过年。父亲还有一盆红梅,花枝盘曲凸突,造型古朴苍劲,仿佛穿越厚重历史、穿透多舛命运,游离于生命之上。朵朵花儿如同枯木逢春,色彩热烈夺目:火红的花瓣艳丽却不失其雅致,黄灿灿的花蕊纤巧中蕴含灵气,简直神话一般。
父亲周末回家的时候,无论多么忙多么累,都要侍弄一阵子,不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左端详,右端详……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枝不能碰触,水不能浇多,冬末要搬到院子里晒太阳,我们姐妹便天天搬来搬去,知道太阳西斜气温回落前就把它搬回屋里,要放到最高的大衣橱上面,那里温度高。我想红梅是心怀感激的,因为逢到过年的时候,她就会在我们的三好学生奖状下热情执著地开, 活泼灿烂地笑。拜年的人一声声赞叹,小姐妹和红梅一样自豪,那是比新衣服还让人骄傲的。
可是有一年冬天,父亲病了,住在很远的地方。母亲带了未上学的小妹前去照料。我和上小学的姐姐东家一顿、西家一顿的过日子,我们把奖状带回家的时候,都想到了红梅:可怜的红梅身上落满了尘土,灰蒙蒙的,一个骨朵儿也没有!姐妹俩拂去了灰尘,搓热冻伤的小手去暖和红梅,嘴里的团团白气濡湿了红梅的枝干,可是红梅除了流泪,再也没有动静!父亲明天就回来了,可是红梅不会开了。我和姐呵着手呵着红梅相对垂泪,泪流在皴了皮的脸上,生疼生疼。
那是一个冷冷的夜,光秃秃的红梅、窗外的雪光、远处的狗叫和姐姐重重的叹息一起进入了我的梦乡。
父亲回到家,第一眼就是去看红梅,我看到父亲黄瘦的脸上暗淡的神色,抖动的眉,他轻轻的叹息如雷灌耳,我和姐姐提着东西呆立在红梅两侧。
姐姐把我掩在身后:“爸,你打我吧,我没有照顾好妹妹,没照顾好花。”
父亲摸摸姐姐的头,把我们揽在怀里:“让你们受苦了。”
晚上,姐妹三个凑在一起商量怎样让红梅开花,终于姐姐想出了办法。第二天我们忙完活儿的时候,我找来葵花秸秆,妹妹讨来红墨水,姐姐熬了浆糊,我们把葵花秸秆的白白柔软的瓤,掐成小团儿,揉捏成大大小小的红梅骨朵儿样子,沾了深深浅浅的红墨水,仔细的粘在红梅盘曲嶙峋的枝干上……姐妹仨忙活了一个晚上:红梅就要开放了!
含苞待放的红梅最是迷人,最是耐看,最是多彩多姿!爸爸妈妈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小丫头们长大了!
那年过年,我们都特别懂事。来我们家拜年的人,没有一个人看出奖状下红梅的秘密,姐姐用三块糖封住了小妹的嘴,回身郑重地对我说:“你要是说出去,我就不给你缝沙包,你也别再喊我姐。”
那一年,姐姐11岁,我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