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辍学一“哄”

      开学一个多月了，我如饥似渴的在课本里疯狂的吸取着知识的营养，对每一科都好奇，都感兴趣，都认真听讲，对每门功课都兴致勃勃。这时一场读书无用论的思潮正在农村蔓延开来，有好多同学都离开校园不念书了，回乡下地干起了庄稼活。我父亲也是中毒者，按理说他是有见识的人，新旧社会他都经历过，他虽然读书不多，可在队里也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那。不让我读书的不是别人，就是爸爸。按照我们家的现状，他能说出一百个理由，阻止我继续上学。他用“哄”的办法。让我第一次尝到了不能继续读书的痛苦。

  一天晚饭后，父亲以耽误家里活为由企图说服我停止读书。父亲说，“念书有什么用，看人家比咱家富裕的都下来干活了，念多少书还不是同样回农村翻土坷垃，你看看这些年哪个出息的，不都是地垄沟找豆包吗，儿子听爸爸话，别念啦，下来在家给我做饭，我出去干活，你在家看妹妹做点饭不是挺好吗。”

    父亲苦苦哀求，声情并茂，动心动情。我从来不敢和父亲顶嘴，他耍起脾气来不用说我，就连姐姐也惹不起，都得顺着他来，他说东我们不敢西。这次他说不让我念书，我心里老大不痛快，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无助的挨求他，迷茫的眼神，有气无力，像蚊子一样嗡嗡的小声嘀咕。

  “我早点起来做饭还不行吗。”

    他立马瞪起眼睛，“早点起来，中午呢，我放工，你还没放学呢，你看看人家赵淑莲，丛风琴哪家不比咱家强，她们都下地干活了，你还上哪个门子的学呀，再说能有什么用，明天别去了。”

    不由我分辩，就硬掐脖勒令我退学了。我及不情愿的，极度伤心的摸着眼泪下地干活了。

      第二天，班主任李老师发现我没上学，就打发同学到家找我，我强忍着眼泪对他说，“我不去念书了，我爸不让念，你回去告诉老师一声。”

    放学后，除了田老师外，其余四个老师全到我家来了。正巧赶上父亲在家。他们就做父亲的思想工作。由于屋子小，老师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五个人在屋子里显得很满，造成了一种人为的紧张气氛，以四比一的绝对优势给父亲来个下马威。父亲的嘴茬子也不是吃素的，能说善辩，一场激烈的舌枪唇战开始了。

    父亲看到这些陌生的面孔和这阵势，心里自然明白了许多。他坐在炕头，两手抱着膝盖和老师们理论，他怎么能是老师的对手呢，几个回合下来就招架不住了….。

    这些老师是由同学领到我家的，刚一进屋，父亲正坐在炕沿边抽烟，李老师进屋首先自我介绍，“我是二十四中老师叫李稿善，是赵瑞华同学的班主任，您是赵瑞华的父亲吧？”

    父亲看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满脸狐疑，忙站起身客气的点头说。“正是，正是。”李老师接着介绍“这位是朴老师，这位是白老师，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一个屯的，认识吧。”

    父亲这时从炕沿边站起耒。“你们请坐，会不会抽烟”。随手将烟笸箩推过去。“你们来有事吗？”。李老师说“是啊，为赵瑞华上学的事来的，听说您不打算让她读书了，是有这事吧？如果家里有活，请几天假到可以。”“是的，我不准备让她念书了”。李老师明知故问。“为什么呢？”

    “一个女孩子家认几个字就行了，早晚还不是锅台转，”

    朴老师说。“这您老就不对了，听说您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女孩子在外边工作的多着呢，哪一行都有女同志啊。”

    白老师插嘴说“现在正批孔老二男尊女卑的思想，提倡男女平等，你可不能当活靶子啊！现在复课闹革命是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您老是明白人，不能中读书无用论流毒太深啊。”

    父亲最怕挨批判，最怕同上级精神不保持一致，那不是反对党中央，反对毛主席吗？但是他不甘心轻而易举的让我回学校，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还要想方设法按计划行事。听到老师这么一说，父亲忙从炕上站起耒，摇着头，两手交叉直摆手。“各位老师言重了！言重了！我哪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呢，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啦，我也不是十准儿不让她念书，实在是家里困难啊，你们看，我一个跑腿老头子带这两个小孩儿实在是日子不好过呀，顾了外边顾不了屋里，家里没个人怎么行呢。我心思让她在家做个饭，看个家什么的。”

    “那你不把孩子耽误了吗？”

    父亲还强词夺理，“这些年学生毕业都下乡劳动，哪个也没啥出息，认几个字会记工分写个信就行了。”

    李老师马上接过话头，“这您老就目光短浅了，时代在发展，历史在进步，您能预测到几年后的事情吗，还是让她到学校读书吧，不然，太可惜了这块材料，您知道您女儿有多聪明吗？在学校读书成绩数一数二的。”

    父亲不削一顾“那有什么用，书呆子一个，榆木头疙瘩，做什么都笨手笨脚。”

    赵老师将计就计的说，“那就截啦，干活不行读书行，哪行就发挥哪儿的特长不是更好吗。”

    父亲一听又被老师绕进去了，他觉得是被这些知识分子算计了。终于败下阵来。

    “既然老师这么关心她，还劳你们大驾，亲自来找她，也许你们说的有道理，我就让她先去念书，不过，有一件事儿我得事先声明，家里有事儿可得告假，请老师们恩准。”

    老师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自然没有白来，只要能让我上学，目的就达到了，看到我家里的现实情况，也设身处地的替父亲着想，双方都妥协一步，老师们很乐意的答应了。

  老师们前脚走，父亲后脚就开骂，“你挺会搬兵啊，让这些黄嘴牙子还没退净的鸟儿来教训我，我活这么大岁数，受过谁的气呀，你一个小人儿，心计可不小，还敢算计你爹我来了，兔崽子你等着，愿意上学你就去，家里哪样活耽误了，我就找你算账，不用你臭美。”

    听着父亲连讽刺带挖苦的话语，我知道父亲是吐噜嘴了，只要能让我上学，吃多少苦我都不怕。我心里想着的就是能进课堂，这回我心里的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那个高兴啊！我终于能重新走进校门了，见到同学们，见到老师，回到我喜欢的学习环境和那个温暖的集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