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随着整栋楼的墙体传到了我的耳边。我蹙了下眉，按亮了手机屏幕，不到早上五点，这时候能出门的就只有隔壁的王叔了。
困意又席卷了过来，今天我调休，可以拥有一个空闲的早上。我翻了个身子，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又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我又醒了，在早上的七点半，是平日工作时候养成的生物钟。头好像比五点钟醒时痛了，我知道是睡不下去了，便支起了身子，拧开了窗户，让寒风涌入浑浊气体的房间。透过窗户朝下看，可以看到和我平日穿着一样工服的人。
忘了说，这是一个廉租房小区，靠近旁边工厂，于是无数的青年人住进了这里。但哪怕是廉租房，我还是租不起一整套房子，当然，我不是一个人。我们这一套住了三个人，每人一间房，厨卫公用，但因我的房间与楼梯道只有一墙之隔，噪音实在太多，房东每月免我一百块。
肚子饿的咕噜叫了，头晕的感觉又上来了，我忙给嘴里塞了一块糖，叹了口气，还是下楼买份早饭吧。王叔就是在这小区卖早饭的，提前准备的一锅茶叶蛋，打印着喜羊羊图案的塑料杯热豆浆和几笼菜包子和肉包子。因为是唯一一个卖早点的，所以王叔一般不愁卖不出去，而七点半的高峰，早饭是要抢的。我费力的钻了进去，拿了最后一杯豆浆和两个肉包子，往王叔兜里丢了八块钱便出来了。
往回走的路上，我用吸管戳破了豆浆的塑封口，杯底的白砂糖没有化开来，第一口觉得甜的发腻，但好歹暖和的豆浆顺着食道暖了下身子，也就不计较了。
突然想起来昨日医院打来电话，说希望我能回去复查一下。回到了我的房间，我翻出了上次的病历，攥在手里。这时电话响了，我按下接听键，“妈？”
“儿啊……最近好吗？”
“妈，我很好。你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我在上班呢。”
“那行，你忙吧。多注意身体。”随后便是一阵忙音。
挂了电话，意识到手汗把那几张病历浸得有些软了，于是展开来看了又看，便扔进了垃圾桶。我不是不想治，是实在没钱。但我还是得出门去买一些药备着。我前脚刚踏出楼道，就看到推着推车的王叔回来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没意外的话是早点都卖出去了。他看到我了，“今个没上班吗？”
我提起点精神，“没，调休。”
他打量打量了我，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该休息休息了，你比刚搬来瘦太多了，饭不能不吃啊，你们这些小年轻。”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
王叔走的那天，我刚下晚班，早上五点多，我披着厂里面的棉大衣，骑着车往家赶。王叔是就那么瘫在了推车旁边。冬天的早上五点，路上连多一个人都没。我忙打120，等来的时候，王叔身子已经僵了。医生吩咐可以联系家属拖人了，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大口的喘气，手上不知是不是刚刚被划了一条口子，血淋淋的，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吓坏了，嘴唇哆嗦着，王叔死的场面一直在脑子里面翻来覆去的重现。他往日那么能折腾的一个人，每天乐呵呵地赚着小钱，结果说没就没了。我想起了我的病，在医院里坐到了医生上班，我想看看。
很快，我拿到了我的诊断书，医生看了看，叹了口气，说：“你拖得太久了，化疗也只是能给你多拖一些时间。你要有心理准备，最多一年。”
我愣住了，“我一个月前还没这么严重的……”声音越来越小。
后来医生说了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我拖着身子，往回走。对门王叔家门敞着，楼下一圈的花圈，他的子女忙着他的后事。我就站在楼道里面，往向里面，有说笑的，有讨论这套房子怎么分的，有拽着孩子训话的。我扭开了房门，转身进去，隔壁的唢呐声穿过那堵本就不隔音的墙，传进我的脑子，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觉得这唢呐也是吹给我的。
我翻箱倒柜找了找，发现我还真没啥值钱的东西，未来死了，连块墓地都怕是买不起，我躺了下来，把被子往身上拽了拽，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我没看清楚是谁，就睡了过去，哪怕唢呐声那么大。
记忆里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真他娘的累啊，睡醒了我还得去工厂上班，我还得给自己买块墓。”
“还得买块墓……买块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