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的一天深夜,突然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很久没有联系的初中女同学娟,她简单的问过我近况后,跟我讲起了她摇摇欲坠的婚姻,她告诉我年初她执意离婚,可是父母强烈反对,她以死相逼,她母亲情急之下按着她十五岁儿子的脖子硬拖过来,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死不要离婚,讲到这她哽咽了,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我能想象的出当时的情景,感觉心被一种难以言表的疼痛塞的满满的,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我在电话的这头沉默了,静静的等待她平复激动的情绪,许久后,她用嘶哑的声音说:“妞,我26号到你那里考试,晚上我要和你一醉方休”。我说:“好,到时候我去接你”。挂了电话,我失眠了。想起了十四五岁时候的我们,那时候娟扎着两个小辫,学习成绩很好,班里的课代表,坐在前排,各科老师都非常喜欢她。而我恰恰相反,成绩不好,整日同班里其他几个“差生”混在一起,经常打架,有时和另外一个同学逃课躲在学校画室画画,老师对我们头疼的要命,于是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给我们设立了“专席”。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娟的距离不是相隔了五排课桌的距离,而是天上与地下的距离。而初中三年我们唯一可以拉近的时候,就是在作文课上,那时我们俩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在班里读,每到那时,她都会扭过头眯着眼睛冲我笑。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成了好朋友,放学时会一起回家,在我没有完成作业时她会在老师跟前帮我打掩护……
后来娟考上了中专在省城读卫校,我复读了初三,那时我们还经常通信,放假时她回来找我。一年后我上了高中因为军训表现好,进入了班委,后来进入了校团委,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整天除了紧张的学习,还要在放学后去上专业课,而娟也忙着课业,考证,自考大专,所以高中以后我们几乎断了联系。大学毕业后,我在老家县城的医院见过她几次,但是也只是寥寥数语便匆匆离去。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时间的推移发生改变,这是常态,亦是常情,所以不去计较。
人到中年,反而同学聚会频繁了,所以偶尔在聚会上遇到娟,她总是喜欢坐在我边上眯着眼睛笑着跟我撒娇说:“我就想挨着你”。我一边笑着:“说好好好”一边帮她整理好碗筷,倒满水。娟还像小时候一样,性格开朗,喝酒豪爽,而我却变得不善言辞,也戒酒很久了。每次聚会,看着娟跟同学们开心的玩闹,我以为这么多年她依旧如此——开心快乐,应该是拥有了幸福的生活吧……至少我希望如此。
昨天娟在我的城市考试,结束后我去考场外接她,远远的她向我走来,身穿一件黑色大衣,落肩的卷发一边轻轻卡在耳后,露出半边脸颊,她看见我,开心的说:“幸亏你来接我,这个地方太不好打车了”。我笑着为她打开车门,一路上我没敢问她电话里的事情,只是听她讲她愿意说的。开出几公里后,她沉默了一会便开始跟我讲述她的婚姻,中间她一度讲到哽咽默默的擦着眼泪,我拿了些纸巾给她,她有些局促,一边接过纸巾,一边生气的跺着脚说:“唉~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这么囊,说好不哭的”。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说:“没事,我理解你”。我真的能理解娟那时的心情,但却不知如何是好,就觉着心疼,想抱抱她。我转过脸看她,娟微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纸巾发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薄薄的嘴唇上涂抹着大红的口红,可是已然难掩她满面的疲惫与憔悴,气色很差。我问她现在怎样,她叹了口气说:“还能怎样,当我儿子跪在我面前时,我的心都碎了,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我命,我得认。”停顿片刻娟抬起头眼神呆滞的说:“洋,你体会过心死的感觉么?”。我突然感觉心口像被猛击了一下,顿时憋闷的无法呼吸。我觉得那时我该说些什么,可我能说些什么呢?只是默默的开车。
车停在聚会约定的餐厅楼下时,娟拿出化妆品补了补妆。然后转头对我说:“洋,我没事,走吧,同学都在等我们呢”。我担心的问:“你还好吧?”她笑着说:“我真的没事,放心吧”。
聚会上,娟依然坐在我边上,她喝了很多酒,我没有阻止,只是不停的帮她夹菜,倒满水杯。后来同学提议去唱歌,在KTV娟彻底喝醉了,她把头轻轻的靠在我肩上喃喃的说:“洋,你生病了才知道谁最爱你,你喝醉了才知道你最爱谁”。我不做声,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她顿了顿说:“洋,你心里有没有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我说:“有,不过我放下了”。娟微微的笑着说:“我从十四岁心里藏着一个人直到现在”。我们都沉默了。我知道当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时,她未来的感情路定会异常艰难。
深夜聚会结束,我送娟到小区门口,她下车时对我说:“洋,你要好好生活,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笑了笑本以为这句话应该是我跟她讲的,可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许娟也同样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