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哥没干日结已经有十几天了,手机上账户比他住得空空荡荡的十元房还要干净。天气开始降温,房里的温度和外面几乎要一样了,桶哥呆在房间里和呆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区别。
已经到了年末岁尾,忙碌一年的人们辞工的辞工,回家的回家。大厂门口每天都是拖着皮箱办好离职手续的人们,熙熙攘攘或者悄无声息地离开。门卫室门口的牌子上,招聘岗位的信息越来越多,薪资似乎也标得越来越高,不过这些信息并不能激起桶哥挣钱的欲望,他只想这样躺平着,不在乎口袋里有没有钱。
桶哥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和家里的母亲和哥哥通电话,更记不清家里的模样,他早已习惯了离家流浪的日子,就这样经过一个又一个城市,把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熟悉的地方后,离开它。
但是今天,桶哥却倍感无聊,他在日结房附近的大商场里面闲逛,商场有一大半的商铺都没有开,家家户户门口贴着春节放假通知,至于逛商场的人更是没有几个,他坐在商场的休息椅子上刷刷手机,发一会儿呆,不觉就到了中午,肚子已经很有点饿了,得想办法弄点吃的了。
打开手机,账户余额为5.20元,桶哥苦笑一下,心说还是有人爱我的呀!但这不能解决吃饭问题,他起身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在四周游荡起来。
有间商铺的侧面有一条小楼梯,一般人看不出来,应该是通向二楼的一个店铺,桶哥伸头向上望去,只见二楼店铺门口的装饰很优雅,有一个小小的泉水景观,水流的声音微小而清脆,不知怎样就吸引了桶哥,他犹豫了一下,悄悄慢慢地爬上楼梯来。
二楼的店铺比一楼更安静和冷清,那么漂亮的泉水景观兀自展现而无人欣赏。店里一个人也看不见。
这是一间工艺家具店,前台摆了一张精致的茶桌和四只太师椅,茶桌上是摆放规整的大小茶具,一只射灯从茶桌上方打下来,茶具们晶莹剔透,琳琅满目。
桶哥有点犹豫,还是往里走了两步。靠里的椅子上,胡乱堆放着来不及收拾的茶叶,茶点,女人的丝巾、手套,春联,福字,当间竟然还有一个黑色钱包!
桶哥心头又惊又热,左右看看并无一人。他的手几乎都抬起来,只是感觉手指头动弹几下,喉咙咕咚吞下一口口水后,人也快速冷静下来。他不确定对不对地吼了声:老板!有人在吗?
真是荒了一个大唐!这么大声音居然还是没有人应答!桶哥略有点悻悻地想要离开,突然一想:这个大马虎老板的店里,要是再来个不像桶哥这样的老实人,那还不得丢东西?不由看中店门边摆着的镶了皮的木躺椅,上去一躺,果然舒服的不得了。
店里安静得有点不像话,桶哥摇着躺椅,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
桶哥不知何时从商场出来走在街上。天已黑了。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有人摔了自行车,有人踹了垃圾桶。等那嘈杂几乎消失,桶哥这才敢走过去看热闹。人们早已散了,留下一地的垃圾,垃圾桶在街头滚动着,桶哥踢一脚垃圾桶,把它踢到路边的位置上,扶了起来。垃圾桶里居然咣当有声,低头细看:好嘛!里面居然被人丢进去一个钱包。
这个钱包可以拿!桶哥心说,赶忙捡起钱包,跑进旁边的树丛,就着桔色的路灯光打开钱包,里面是厚厚的钞票,撑得钱包几乎裂开。桶哥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嘴巴咧开想笑,但笑不出来。
正美着,突然几个人拨着树丛跑近,人影憧憧,大喊“钱包拿来”,两个大汉转眼冲到面前,桶哥手忙脚乱,一急就醒了,原来刚刚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桶哥赶忙爬起,腿早木了,只好坐那揉。这时,店里的女老板从旁边商铺走过来,还在那接打电话。大概谈着棘手的生意,言语针锋相对,声音温柔冷静。
女老板看见桶哥,以为是之前约好的客户,一边打电话一边示意桶哥坐到茶桌这边泡茶喝。桶哥尴尬笑笑摇摇手退出来,把女老板的一脸疑惑留在身后。
钱包?这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去买两个包子吃,恐怕还得继续做两天日结才能过得了这个年,桶哥想着,准备下楼梯。他回头看见,店铺的边门上挂了一块小小的木饰板,上面刻着微泛油光的几个字:禅茶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