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黯淡无光,无力的风吹起几条枯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尘土味,绵延的山路上,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着。那是一个仿佛没有灵魂的人,散乱在空中的发还夹杂着枯黄的树叶,身着铠甲破败大半,手中折断的兵器已经无法辨认,现在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破旧的拐杖,他漫身染血,仿佛刚从地狱归来一般... ...
他的嘴不断地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然而终究太过无力,未等出口便被同样无力的风吹散。他看着渐暗的天色,眼中迷茫更盛,直至大地洒满月光,他才终于停止行进,他静静地看着月亮,眼眶竟然有些有些红了,脑中似乎闪过了些什么,情绪突然变的有些失控,忽然双手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大喊起来。风仿佛被他的声音带起,开始猛烈地刮,混杂着血腥的气息,飘去更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掠过,风在一刹那停歇。他停住了吼叫,慢慢抬头看向了来人,那是一个同样衣着破烂的人,头发也是一样的散乱,然而,那人却有着一双令人心悸的红色瞳孔,眼睛内部更是充满血丝。那人的嗓子干干的,张开了嘴,好半天才蹦出了一个“血....”字。
他静静地看着来人,忽然凄笑一下,慢慢地闭上眼睛。来人用手中的断刃一瞬便刺入了他的胸口,强大的力量使他腾飞而起,而后又狠狠摔在地上。然而,在他坠地,血溅出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却突然变得明亮。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仍旧捂着伤口坐了起来,看了看虽然重创自己却显得有些痛苦的来人,他的声音终于冲破了风的束缚:“我...终于....走对了....方向,我...终于...想起了...我的名字和我...活到现在的理由...”来人听到这些似乎微微被触动了,竟然安静的聆听起来。他咬着牙从身后拿出了个早已空了,连壶盖都遗失的小酒壶,开始轻轻抚摸起来:“我原本只是绿柳镇的一个普通的农夫,有一个心爱的妻子,我没什么喜好,却唯独在劳累的时候喜欢喝上几口她酿的海棠酒,几年前,战火烧到离家乡不远的地方,我为了保护家乡,保护她,主动参了军,在我离家的最后一晚,她为我酿了最后一壶酒...” 说罢,他举起了小酒壶,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我们一起看着月亮,她告诉我说,她会一直在家里等着我,每当我想她的时候,就让我喝她酿的酒,月光会荡漾在酒中,倒映出她的模样,她会在每个有月光的夜晚,仰望远方,等我回家...”他似乎是有些冷了,紧紧地捧住了小酒壶:“然而,战事却太过艰难,我们一次次的挡住了敌人凶猛的进攻,每一天,每一刻都有人死去...我不知能不能活到最后,只能在每个幸存的夜晚,用酒壶沾满月光,带着绵延几千里的惆怅,回首远望...”他的嘴中开始涌出鲜血,他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小酒壶:“最后的那一场战役....我们的营地被攻陷,我们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终于将敌人打退...就是那一次...大旗倒下,我的铠甲被刺穿,受到重创...醒来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呵呵...我走了很多的地方...只想着要找到什么地方,却想不起来要找的是哪里,怎么去那里...很幸运,今天遇到了你,让我知道,我终于...走对了方向...”他终于用尽了力气,无力的倒下,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小巧的酒壶:“我终究...是回不了家.....请你将这酒壶....带给我的妻子.....告诉她.....我....很想她......”
连溪终于想起了一切,眼中的红色渐渐消失,他轻轻地接住了那小巧的酒壶,看着挂着笑容逝去的那一缕灵魂,心中却满是悔恨与悲伤。他望着月光,仍旧是那么清冽的模样,月缺的光芒将连溪的眼中的泪光照亮。
他找到了绿柳镇亡夫的妻子,归还了酒壶,他不敢听她都说了什么,只能装作开心的模样,告诉她,她的丈夫已经做了将军,并把他所有的盘缠都给了她。他不敢多留,只能忍着无穷的悔意慢慢离开。
连溪决定要闭关,他痛苦地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瞎了,被仇恨蒙蔽的双眼,被血迹玷污的心,他不想真的变成卦象中的魔。于是,便在一处隐秘的山水之中,时而睁眼,时而闭眼,不断地思考着,等待着天地的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