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家过日子，吃饭穿衣都不太讲究，因为既没经济条件，又没时间闲情。日子过得艰难，情感自然粗糙，随粥便饭能把肚皮填满就成（这让我想到一个词语“随喜”，似乎也很可以借来概括这种生活态度）。我家是寒门小户，自然在吃穿上更不会奢想。那些年，父母考虑的是家里就那些东西，怎样能天天有东西吃，把日子捱过去。后来看陆文夫的《美食家》和叶广芩的《豆汁记》，心里又吃惊又稀奇，原来饮食竟可以如此精致。看《红楼梦》，开始时没注意饮食描写，后来被人提点，才又重细看，觉得贵族气息太浓，寻常小民不能想象，也没福享用。
当年日子特别艰难时，米金贵，不少人家多把大麦机成粗粒煮饭，俗称“汗子”，我们家更是终年难得看见米。细碎的大麦糁子适宜煮粥，“汗子”就是较粗的大麦糁子，适宜煮饭。我查不到准确的书面用语，就自以为是这么音译了。起初大麦只是脱壳，比较粗粝；后来既脱壳，又蜕皮，而且不再机碎，白白胖胖的叫大麦仁儿，可以当成米，煮饭就好吃多了。煮饭时，还会根据季节掺进其他作物，如南瓜、青菜、山芋（地瓜）、胡萝卜，目的是节约粮食，但现在想来味道似乎也并不差。
中午煮饭，我们通常多煮一点，为的是留一些晚上和第二天早上汤饭，这样方便，可以节省不少时间。百度百科载清林兰痴撰《邗江三百吟》“汤饭”条记：“扬城居家，每日两粥一饭，饭在中一顿。中饭或有留余，晚间入锅加水煮而熬之。此通行也。还有本非多余之饭，以杂菜作羹汤和饭细熬，亦曰汤饭。”可见汤饭古就有之。不过“以杂菜作羹汤和饭”我们不叫“汤饭”，叫“投饭”，取杂菜投入饭中的意思。“汤饭”不掺入杂菜，“汤”字念去声“烫”音，意思是用热水烫，但汤饭实际上还是放到锅里，因为多了，烫不热。“投饭”比“汤饭”味高，中午才有时吃，平时早晚都只能是汤饭。
汤饭和煮粥不同，我喜欢吃汤饭，不喜欢吃粥。粥大多粘稠，而汤饭只要在锅里时间不是太长，必定清清爽爽，佐以萝卜干或是腌咸菜，也还爽口，吃得很快。现在知道汤饭吃多了并不利于健康，因为不经过细嚼，又有较多汤水进入胃部稀释胃酸，这就影响肠胃的消化吸收。但那时哪顾到这些。
现在很多人家也吃汤饭，不过放进了很多佐料，近似于菜投饭。有一种酱汤泡饭，说是把牛肉和萝卜熬熟，取出来切成片加佐料，再往汤里放进饭，与加佐料的肉和萝卜、蕨菜、桔梗、黄豆芽一起吃。肉和萝卜之类是否也放进去，我不知道。这已经不是纯粹的汤饭了，与《红楼梦》里写的没太大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