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长得美,也很爱美。生病之后,刚开始家里人都瞒着她的病情,都知道她要强、脾气急,希望她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没有心理负担地延长生命,如果有奇迹,也许能让她多活个十年二十年的,也就够了。可是毕竟是癌症晚期了,经过一次大手术,几乎拿掉了她腹腔内所有女性器官,这样的创伤怎么还能让她容颜不改?二姐对着镜子里形容枯槁的自己,总是忧愁满面,深怕自己从此就这么丑下去了。大哥就安慰她,只是暂时的虚弱,加上手术多少伤些元气,好好地安心康复还会美成一朵花的。接下来的掉头发,让二姐不能接受了。化疗的痛苦二姐能忍,掉头发的后遗症让她伤心不已。每次看着随手一抓就一大把的头发,二姐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伤心直接影响的不仅是她自己,她还把自己的痛苦迁怒到家人身上。整个病期,二姐非但改不了急脾气,反而更加的暴躁。
2015年5月的时候,大哥带着二姐从天津来到了南京,给她换个南方山清水秀的环境,也让她远离那些眼看她像鲜花一样凋谢的人们,希望这样能有助于她养心养病。我们竭尽所能地照顾她的身体和她的情绪。此时,二姐的头发已经掉光,重新长出了一些短短的头发。出门的时候,二姐就带上发套,或者帽子。为讨她欢心,大哥给她买了好几种发型的发套,衣服什么的都随她挑,只要她喜欢的都给她买回来。我也经常陪着她到处转悠,只希望她心胸开阔些,每天多一些开心。这时候,她的笑容就是我大哥一家的开心事。
然而,终究是病入膏肓,我们谁也无力扭转乾坤。如果二姐自己能够多彻悟一些,或许会有助于她的病情。但她始终是自钻牛角尖,特别是隐约感到自己病的不轻后。一年多来她的月事一直没有,她就很难受地觉得自己是不是从此就没有月事就老了,有一次检查的时候又听到医生说到子宫附件什么的全切了,她就更绝望了。
7月份,再次进入化疗阶段。二姐害怕去医院,每次去医院都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浑身发抖。二姐害怕再次失去好不容易新长出来的乌黑的头发。为了不愿眼看头发一根根掉落,二姐含着泪去了理发店剃了光头。从此,二姐一天天地衰弱下去。我们几乎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气息就像风中烛火,摇摇摆摆,随时会熄灭。
10月,大哥又带着二姐回到天津,回到原手术医院做治疗。人总是有求生欲望的 。二姐就算对未来再没有信心,她也是希望能多活一日是一日的,她还只有40岁没活够呢,她还没有看到最心疼的儿子娶妻生子呢。所以二姐也想与命运挣扎一下,她比较信任原来给她做手术的医院和医生,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最后的希望也是要破灭的。
2016年春节后三四月份,大哥带着二姐回了老家。5月份我们回去看望她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完全不是我们记忆中的二姐了,她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彻底变了模样,形容枯槁都不足以形容,生命力已全无。看到我们,她很高兴。这时候,反而看不到她眼里的痛苦和无奈了,应该是她已经认命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这时她再也没有精力来计较自己的美丑和一切自己所在意的事情了。这一面,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回家给二姐奔丧那天,看到灵堂前摆着的遗照,我止不住放声痛哭。照片里的二姐笑颜如花,那么美。而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二姐就像是林黛玉一样命薄,有美貌,也能干,就是脾气不好,生性要强,多思多虑,以至于无福消受美好的生活。
二姐,愿你在天之灵能一切如愿,美美地活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