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23年,曾国藩33岁(虚岁)。
初三日,“饭后,语及小故,予大发忿不可遏,有忘身及亲之忿。虽经友人理谕,犹复肆口谩骂,比时绝无忌惮。”不知因为什么,曾氏大发雷霆,肆口谩骂,果然还是太年轻,容易冲动。“树堂昨夜云,心中根子未尽,久必一发,发则救之无及矣。我自蓄此忿,仅自反数次,余则但知尤人。本年立志重新换一个人。才过两天,便决裂至此。虽痛哭而悔,岂有及乎!真所谓与禽兽奚择者矣。”骂完之后,强自反省,乃至‘痛哭’,说明骨子里还是善良的。教育的目的,其中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要增强人性中理性的成分,减少被情绪驱动的行为。我想良好的教育,应该是使人的理性和感性获得适当的配比,不至于使天平过度地偏向任何一方。
初七日,“自去年十二月廿后,心常忡忡不自持,若有所失亡者,至今如故。盖志不能立时易放倒,故心无定向。无定向则不能静,不静则不能安,其根只在志之不立耳。又有鄙陋之见,检点细事,不忍小忿,故一毫之细,竟夕踌躇,一端之忤,终日粘沾恋,坐是所以忡忡也。志不立,识又鄙,欲求心之安定,不可得矣。”可见这一个月以来,曾氏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从他去年12月的日记也可以看出。学习不带劲,还经常焦躁,动怒,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志”没有立起来。王阳明幼年读书的时候就立志当圣人,可以说他的志向是早早地就立好了。曾氏到目前为止没有如此地野心,他在本月的家书中提到,范仲淹,韩愈,司马迁,朱熹等先贤,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而达到了。可见他现在内心的追求大概是贤士,文豪。
初九日,“记初五以后事。所以须日课册者,以时时省过,立即克去耳。今五日一记,则所谓省察者安在?所谓自新者安在?吾谁欺乎!真甘为小人,而绝无羞恶之心者矣。”可见每天写日课这个行为挑战实在是有点大,曾氏也很难做到。想想曾氏日课有12条,要每天都写一遍那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啊!所以从习惯养成的角度来讲,好习惯一定要简单易行,比如说每天花10分钟就能够完成,否则真的很难每天坚持的。
初十日,“早起,吐血数口。”年纪轻轻就开始吐血了,可见曾氏身体条件确实不太好。说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在日记里见到他锻炼的记载,古代的读书人这方面的意识确实太差了。
十八日,“凡办公事,须视如己事。将来为国为民,亦宜处处视如一家一身之图,方能亲切。予今日愧无此见,致用费稍浮,又办事有要誉的意思。此两者,皆他日大病根,当时时猛省。”从这一条反思可以看出曾氏的公共意识是非常强的,此一品性应该说为他日后办事提供了不少便捷。这个特质值得学习。
廿六日,“晏起,雪雨交作,而不甚寒。内人病不愈,余亦体不舒畅,闷甚不适。高景逸云,凡天理自然通畅。余今闷损至此,盖周身皆私意私欲缠扰矣,尚何以自拔哉!立志今年自新,重起炉冶,痛与血战一番。而半月以来,暴弃一至于此,何以为人!何以为子!”依我看,他是身体不好,不足以支撑他思想上的奋发之意。说到底,任何脑力或者精神追求都需要以强健的体魄作为前提,否则都不可能持久。
廿七日,“同见海秋两姬人,谐谑为虐,绝无闲检,放荡至此,与禽兽何异!”曾氏看到漂亮的小姑娘也喜欢调笑一番,实属常情,却骂自己挺狠的。可见所谓修行,就是以更高的标准去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和思想动向。
卅日,“自正月以来,日日颓放,遂已一月,志之不立,一至于此。每观此册,不知何谓,可以为人乎!聊存为告朔之饩羊尔。”我还是想说,你应该加强锻炼了。
总体来看,本月日记比较简略,曾氏也没有坚持每天学习,可能是新年伊始内心比较懈怠,加上身体也不足以支撑颇费精力的日常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