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个好日子，在离上一个抠脚大汉搬走十三天零五小时四分钟后，这间空荡荡的房间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更开心的是，我们新的主人还是个皮香肉滑的姑娘。嗨哥知道了后肯定兴奋得要趴在玻璃窗上流口水了。

我们再也不用跑去隔壁302房间找那个天天盯着电脑屏幕锻炼右手肌肉的眼镜男了，虽然他那堆积在垃圾桶里的快餐盒上沾着的肉沫还是挺有滋味的。

“这个床垫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还挺好的，你可以留着用。”

说话的是胖子房东，每次看到他圆滚滚的的肚子，我总是想吸上一口，可是一想起嗨哥告诉我甄哥是惨死在他手上之后，我看到胖子都躲得远远的。我就静静的躲在角落墙缝里，心里默念“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

“不用了，你可以帮我搬走吗？”

“到时候你买新床垫会有人搬你搬上来，你叫那个老板顺便帮你把旧的抬走就好了。在二巷那里就有个卖床垫和生活用品的，你一直走到底就能看到了。”

“好的，谢谢。”

“有什么事发微信给我就行了，我先走了。”

在我盯着新主人把房间卫生搞好，又有个老汉背着个床垫进来，背着个床垫走了之后，嗨哥回来了。

“小疯子快起来，303是不是来了个小美女？”嗨哥围着一个画有脖子上戴着一个铃铛的肥猫的箱子兴奋地转来转去。

“是啊，等她回来你就能看见了。”我盯着墙上挂钩新挂上去的葫芦发呆回应道。

（2）

自从小姐姐搬来之后，我和嗨哥也成了宅男，绝大多数时间都在303活动。

除了因为小姐姐大多数时间也是呆在房间，还因为冬天越来越深了，外面越来越冷，大家找到稳定的地盘后也会越来越少在外面浪。

小姐姐是嗨哥给新主人起的名字，说现在都流行这样叫。自从跟了嗨哥之后，我也紧跟潮流。

“小姐姐也不算大美女，甄哥的主人才是个大美女，又香，不过甄哥他……”见多了世面的嗨哥趴在小姐姐的手边，歪头看着小姐姐的侧脸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危险也少一些。你看甄哥就是因为他的主人太美了，那个房东天天去她那里坐，刚巧那天甄哥 ……”

嗨哥又开始了讲述甄哥灭亡惨案，在冷得只能在房间里活动的百无聊赖时间里，他的话就更多了。幸亏小姐姐能忍，只是偶尔挥挥手打断嗨哥的自言自语。

“你这几天还是少说话为好，我觉得这两个星期小姐姐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前几天打电话就和她妈吵架了。”

“没事的，你就是胆子太小了。我少说话还叫嗨哥吗？到时候我还能在别人面前树立威信，还能做你的老大吗……”

嗨哥又开始了他的新一轮演讲，而我就蹲在窗台上看着小姐姐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有时又拿起手机按着手机说话。

“是啊，已经和他分开了，我家里人不同意，更重要的可能是我觉得他对我的感情也变淡了吧。”

“我没事，我已经在找工作了。”

“不要再说了好吗，我说了我已经和他分了。”

“我不想相亲，不想相亲，我说了。”

“好的，那明天见。”

“最近应该都要面试，没空呢”。

她一时压低着声音说话，语气温柔；一时把手机放得离嘴巴更近然后不耐烦地说。

耳边一直回荡着嗨哥豪气万丈的演讲，敲击键盘的啪啪声和小姐姐的时高时低的声音 ，感觉脑浆都要爆出来了，还是去找点东西吃吧。

小姐姐刚来的时候还会自己用锅煮点饭，蒸个菜什么的。后来就都像302的眼镜男一样点外卖，现在更是一天才吃一两餐，搞得嗨哥都开始抱怨吃得越来越少了。

在吃着面包屑抬眼的瞬间，我看到了小姐姐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手臂里，肩膀一震一震地，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3）

嗨哥终于比之前安静了，因为天气更冷了，也因为那天小姐姐拿了个瓶子喷了一屋子的臭水。我们最讨厌这个会把我们搞得昏昏沉沉的味道，闻了之后连方向都分不清。胆子小的我活动更少了，大多数时间就躺窗台上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小姐姐也比之前安静了，很少对着手机说话，就连键盘敲击的声音也少了。她大多数时间躲在被窝里侧着身，睁着双眼看着墙壁。

嗨哥好奇她在看什么，因为墙壁上什么也没有，只是灰白灰白的一片。

时间久了嗨哥还会拍着胸膛走到小姐姐看着的那块墙壁上，然后叫我多学着点，胆子不要太小。还说什么这样小姐姐的眼里就全都是他。

我以为这个冬天就会这样一天天地度过，百无聊赖但又有所期盼地直到来年春天的到来。

直到这天在我趴在窗台打盹的时候听到“啪”一声。

我睁开眼睛看到嗨哥张开双手，歪着头粘在那片灰白灰白的墙壁上。

（4）

那天之后我和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睁着眼睛看着墙壁上的嗨哥。发呆。

我现在离她更远了，甚至晚上的时候都不敢靠近她。因为在很多个我以为她已经睡着想要悄悄靠近的晚上靠近她之后，发现她还睁着眼睛发呆。

白天的时候她偶尔会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些东西然后撕掉，再写。有时候会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思考着什么，然后拿出衣柜里的衣服换上，走到门前，把手放门插销上，停留一两分钟，收回手，转身走回来，脱掉衣服躲进被窝里。

就在嗨哥的尸体晃了几下掉落在床上的那天，几天没有开的门慢慢地被人推开了，我看到了圆滚滚的肚子，是胖子房东。这时候从门外吹进来一阵风，一张纸吹落在地上。

“喂，是坂治医院吗，这里是坂治村五巷六号303，快派辆救护车来吧。”

“警察局吗，我要报案。”

“我也不清楚啊，房间里就有张纸写着：这里的蚊子太吵了，我想安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