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的大部分工作是放学以后和周末协助木匠爷爷们熬胶,有时候拉拉锯子,再就是接电线,拉灯泡和搞定闸刀的保险丝。
胶是用砂锅隔水熬的,在厨房的土炉子上。倒不是很难,但熬时间,得在边上看着。把颗粒状的木工胶放到砂锅里,再放到一个锅上,里面垫一层刨木卷,固定住砂锅不让倒倾。火大了不行,一会儿胶就干了,火小了也不行,木匠爷爷还等着用呢,搞不及木匠五爷爷的大嗓门子就喊开了:“胶端来,胶端来!”,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磕在炉子上生疼。运气不好就杵上一脸黑灰。
拉锯子的活考验巧劲,使得劲大了没有用,一会儿就拉偏了,夹锯子,越拉越费劲。木匠五爷爷偏喜欢找我帮忙拉小锯子。一般情况是这样的,他把要截断的木头画好了线,架在木马上,拿脚踩住靠近画线的地方,招呼我开始拉,还喊着号子:“娃娃,开始了。来,我喊二的时候你往下拉,不要用劲,拉直走。来,一!”锯子“嗤啦”一声,悠悠地拉到边了。“二!”我个头小,蹲在地上往下拽锯子。“嗤啦”一声,悠悠地也到了锯条边上。喊几声,拉几下就顺当了。松木的香味伴着锯末开始在头顶上飞,不一会儿我的头发上就沾满了淡黄的锯末,一条条窗棂、门板,大大小小的榫卯在嗤啦嗤啦的交响声中,被整齐地码在一边,过几天就组装成了窗子和门。至于房梁、柱子、檩条、廊檐这些大件我是帮不上手的,都是爸爸在协助。
最危险莫过于接电线,那可真是拿着性命开玩笑。我的那个小山村,真正懂点电工的是我同辈的一个大哥,我们全村93年通电的时候,家家的电线、灯泡都是他接的,再没有一个人懂,只是会依葫芦画瓢捣鼓一下。我也是仗着胆子大加上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因为爸爸也不会。木匠爷爷用的电刨子(木工机床)功率大,家里220V的家用电缆负荷不足,闸刀上的保险丝很容易就熔断了。我只好一遍一遍接。后来,保险丝烧完了。没办法,最近能买到保险丝的商店在十里开外,那时候家里没有保险丝,开拖拉机去一来回怕得一个小时,更别说忙的脚不沾地的爸爸没有时间去。我只好请教木匠爷爷们。他们倒是干脆,说别放保险丝了,直接用铝线接。于是我把保险丝换成了黑胶线里面的铝丝。管用了几天,闸刀的铜片又烧坏了。这下真是抓了瞎。没办法了,干脆绕过了闸刀,直接把线接上了。保险丝的问题解决了,电刨子再不因为闸刀而罢工,但危险却靠近了。
那时候用的是拉线开关,时不时开关线就断了,得拿着细绳子穿进去拴。有一天,旧房子都拆了,我们一家挤在车棚和箍窑里住着,车棚的开关线正好断了。我站在一把破椅子上,战战兢兢地穿绳子,生怕触电。没有闸刀断电不好操作。猛然觉得手指头一麻,浑身哆嗦起来,脑袋嗡的一声,心脏剧烈地跳起来!坏了,一个不小心,指头挨着火线和零线靠近的开关铜片,触电了!一下子吓得从破椅子上摔了下来!脑子里嗡嗡地,腿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箍窑里已经看不清楚,就硬着头皮又上去。这一次学乖了,拿着细木条子操作,好不容易拴上了,因为个子矮,又踮脚又昂头的,拴完了绳子,整个人都快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