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
苏轼的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也同样是文坛上了不起的人物。
苏轼和苏辙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很有意思。
“轼”是古代车前用作乘车人扶手的横木,但是没有实际作用,只有装饰的作用。苏洵担心苏轼不注意外在的装饰。希望苏轼能够察言观色,掩饰真心,遇事不要冲动,对人不能过于坦诚。
“辙”就是马车行走留下的印迹。苏洵说,天下的马车行走都遵循前车的印迹行走,可说起马车的功劳,大家根本不会提到车辙。虽然车辙无功,但一旦车翻了马死了,出了祸事了,车辙也不会受到牵连。
苏洵希望苏辙能够甘心做一个车辙,按部就班,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可以免于灾祸。
但是,苏轼一生不曾矫饰,自始至终,不掩赤心,真诚如赤子。
苏辙亦然,苏辙不愿做那个亦步亦趋的车辙,祸福他也不在乎,在乎的也只是活出自己。
这俩兄弟实在相像。所以也比一般的兄弟来得亲密一些,生活中他们相互担待,互通有无,精神上也相互慰藉。
乌台诗案,东坡下狱。苏辙为兄抱不平:“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一言点破东坡被陷害的原因。
他一面照顾哥哥的家人,一面用自己的官职来保取哥哥的平安。
苏轼在狱中,精神压力很大,他猜测御史台应该决意要置他于死地,于是跟儿子苏迈暗中约定,一旦有坏消息就送鱼。一次苏迈必须到远处去借钱,委托朋友送饭,忘了交代那个约定,这位朋友偏偏就送了鱼去,苏轼大吃一惊,以为必死无疑,绝望之中写下了两首绝命诗,都是写给弟弟的。其中一首是: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忘身。
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这其中祈望生生世世患难与共的手足之情,令人钦佩而又自愧,据说神宗皇帝看了都为之动容,决意不杀苏轼。
苏轼晚年被贬到广东惠州和琼州,他一家几十口人,又是由苏辙来照管,而当时苏辙也是受牵连被贬的,俸禄减了很多,他又非常清廉,两家上百口人的负担全部压在他身上,他却从无半句怨言。
中秋之夜,苏轼和苏辙天各一方,苏轼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借着月亮,写下了《水调歌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然人们如今用来表达对天下有情人的祝愿, 但是在当时,苏轼在写这两句的时候,心中所思念的只是弟弟苏辙,所以《水调歌头》的小序是:“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苏轼路过渑池,看到飞鸿在雪地踏过,想起自己这被动无常人生,颠沛流离。
他写道: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首诗写尽了人生的无常,却也写尽了诗人的豁达,这也是苏轼心有所感,写给弟弟苏辙的。
在倾诉对象是苏辙的时候,因为纯出自然,东坡总有妙笔。苏轼传世的名篇里,大多都与苏辙有关系。
苏氏兄弟两人自幼一起成长,苏辙曾说:“昔余少年,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蹇裳先之。”在苏辙看来,平生有兄长一人的关爱就足够了,可是实际上在他们的后半生当中,苏轼不断地惹上麻烦,倒是这个弟弟总在关照着老兄。
《宋史·苏辙传》最后论赞“辙与兄进退出处,无不相同,患难之中,友爱弥笃,无少怨尤,近古罕见。”
古往今来,我们见过多少兄弟阋墙,反目成仇。独独苏轼与苏辙二人,一生友爱,患难与共,相知相守。有人说这样真挚的兄弟情义,千年以来,也就只有这苏家兄弟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