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还有多久能到啊?都走了一天一夜了,我们这到底要去哪啊?”一少年正大声抱怨道。只见他耷拉着头,脸色苍白,几乎是拖着脚走路,还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别嚷嚷了,一路上你都喊了八次,休息了九次,不然昨晚上就到了。好了,好了,快了,快了,自个抬头往前面看看。”一大汉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耐烦的答道。
来人正是那对落魄父子,少年很不情愿的抬了抬头,一看突然吓了一跳,只见一座大宅映入眼帘,大门匾额上赫然题着四个大字——自在书院,显然这是座家塾,门柱两副楹联狂草疾行,一看便知是名家之作,上面写道:
“行止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见少年有点发懵,大汉拍了拍他肩膀,道:“还愣着做什么,过去敲门。”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擦了擦眼睛,确定没看错,问道:“这不是童师傅家么,我以前经常从后门溜进去,我们是不是来错地了?”
大汉答道:“没错啊,石心镇童家,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见少年一脸迷惑的样子,又补充道:“你先别管那么多,过去敲门便是,告诉来人我们姓易,要他转告他家主人就行了。”
少年只好照办,敲了三下之后,只见一小书童将门打开,探了探头,见来人面生,便问道:“请问足下找谁?”
少年答道:“哦,我姓易,那是我爹,特来拜访你家主人,麻烦小哥通传。”
小书童一听姓易,便好像明白了什么,立马敞开大门,微笑道:“原来是易老爷和易公子,快快请进,我家先生等你们好久了。”
少年错愕,生平还是头一次被人称做公子,可更加惊奇的是童师傅似乎知道他们要来,于是回头看了看大汉,想从他那里寻找答案。
大汉会心一笑,也没解释,只道:“还是这么神棍,我们进去再说。”
踏入大门后,是一条青石小路,两旁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生机盎然,仿佛在诉说一段悠扬的时光。伴随着清晨的微风,远处飘来阵阵书香,不禁令人沉醉,仔细一听,耳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好不惬意。
不一会便到了大厅,只见一中年男子携带着一少年公子迎了出来。这中年男子身着蓝袍,五官端正,温文尔雅,一副书生气质。这少年公子与他有几分相像,一身青袍,头发随意披散,初见貌不惊人,再见飘逸宁人,外表看似放荡不羁,但双眸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还不等这位中年男子发话,这少年公子便冲着易姓少年说道:“易别,又是你,上次要不是父亲拦着我,你哪里逃得掉?我说过你再见着我得绕道走,这里不欢迎你,赶紧出去吧!”
这易姓少年也不理他,只哼了一声,权当没听见。这时中年男子开口道:“牧儿,不得无礼,先见过易师伯。”边说边把目光转向那大汉。
“师伯?”两位少年同时不解道。
“师弟,自京城一别,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吧?”这大汉回应道。
原来这大汉和这中年男子是同门师兄弟,师从玄星子,大汉名为易知返,中年男子名为童知文,二人各有一子,一个叫易别,一个叫童牧。这易别上次来门馆偷听便是被童牧撞见,双方产生误会,于是动手。后易别不敌,被童牧制服在地,童牧逼问其姓名,并要其在姓名后加上“是小偷”三字,大喊三声。易别虽自报家门,然而他性格刚烈,极负尊严,死活不肯照办,更不肯求饶,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双方争执不下时,被童父撞见,斥责了童牧,童牧不爽却也不敢忤逆父亲,遂放易别离去,易别这才得以脱身,后再没来过。
这时,童知文见大家都还站着,于是说道:“快坐下说,对了,师兄,你怎知我住在这石心镇?”
众人落座,易知返摸了摸额头,答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记得年少时我们一起在师傅那学文习武,师傅传我五行数理,传你诗词歌赋,那段时间也乐得逍遥自在。出师后,当时是先皇英宗在位,没记错的话是天顺五年,你我一同参加会试,只可惜后来我落榜了,而你成功进入到殿试。”说到这便摇了摇头,连叹三口气。
童知文见状,料他想起伤心事,安慰道:“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嘛?”
易知返举了举手,说道:“师弟,你不用安慰我。我本想等你考完再离去,但实在是一刻也不想留在京城伤心地,所以不辞而别。我又自问无颜面对师傅,便一个人开始浪迹天涯。我想以你的资质,不出多少时日便能名扬天下,可后来却一直没听到你的消息,四处打听也没结果,我猜定是你无意为官,跑去隐居,直到三年前我才突然想起年少时,你经常在睡梦中念叨着石心镇这个地名,没准你就在这,于是我就搬到这附近一个村落住下了,顺便探听你的消息。”
听到这会,童知文“噢”的一声,道:“我两年前才搬过来的,这真是太不巧了。”
易知返接着道:“是啊,所以我还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于是又离开了这,留别儿在家。直到这次回来,听别儿说镇上来了个私塾先生,这倒很符合你闲云野鹤的秉性,我便猜测是你,于是来碰碰运气,后来见到门柱上你写的那副楹联,心里便有了八九分把握,果不其然。”
童知文听完笑道:“当真挺神奇的,不过隔了这么多年,你竟还记得我的字迹。现在想来,你我师兄弟怕是有十六年没见。”说完看了看易别,又道:“令郎如今应该有十四五岁了吧,想来师兄浪迹天涯没多久便遇到了心上人。”
两少年正听得入神,易别突然听到有关于自己,一时没回过神,这时童牧朝他大喊一声:“喂,我父亲叫你呢!”
见所有人都望着他,易别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师...,我今年十五了。”这孩子原本想叫师叔的,可因他自小很少与外人接触,性格难免孤僻,一时难以开口。
童牧见状,只鄙视的看了易别一眼,也懒得再说什么。
易知返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觉想起十六年前的往事,想到了自己的亡妻,兴致骤减,说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还吩咐书童等候我们。”
童知文知他会问这个问题,便很快答道:“两年前,我初次见到令郎,便觉得他和你当年有七分相像,但也不敢完全肯定,故而没有冒认,便吩咐书童,若有易姓之人前来拜访,就直接带来见我。
易别一听,恍然大悟道:“难怪当时您知道我在偷听,却从来没赶我走。”
童牧不觉好笑,心想:我父亲又何曾赶走过任何人,来这学习之人都是自愿交的学费,若不是里面坐满了人,我父亲自会喊你进来,你又何必偷偷摸摸躲在外面,当真不识好歹。
说着说着不觉已接近午时,童知文之前只顾着叙旧,刚想起易氏父子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没好好休息,便吩咐书童带易氏父子先去卧房休息,随后再准备用膳。
而此刻,在小镇郊外,一片茂密的树林内,数十个锦衣侍卫正挺起胸膛整齐的半跪在地,视野前方有一前一后两人,正双手交叉负于身后背对着他们,只见他们纹丝不动,恭恭敬敬的齐声喊道:“卑职参见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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