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雪兰花- 美琳堕落拉郎配(四)

于是她用尽心机装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矫饰出少女的羞涩和天真,以一个不懂世事的娇小姐姿态,使他快乐地感觉到,在她面前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且享有无上的尊严和权威,也就极大地满足了这个花花公子的虚荣心。

舞池里的亲密接触,使两人关系迅速升温,第二天晚上,高俊山就在美琳的公寓里过夜了。这个浮华浪子非常得意,觉得自己有窃玉偷香的绝技,所以能不费钱财,竟把一个似花如玉的富家小姐勾上手,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这几天他一直和美琳黏在一起,过着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生活。

美琳更是一扫胸中半个多月来的凄云愁雾。没想到坏事变成好事,在山穷水尽之时,遇到这桩十全十美的天赐良缘。这姻缘使她从葫芦街里的小麻雀变成了金凤凰,成了拥有百万家产祖业、年轻帅哥的少奶奶。所以这几天她就似里敦.斯特莱在《维多利亚女王传》中所说的“快乐给每一天镀了金”。

但她到底是有心事的人,在做着黄粱美梦的同时,还保持着一份清醒。每当她搂着这男人在她怀里沉睡的时候,就会瞪大眼睛在细细盘算:“肚里两个多月的孩子怎么办?如果能在一个月内结婚尚能遮丑,可是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据他说,家里早已定下大家闺秀、未婚妻万红云,再说他家是名门望族,岂肯娶一个葫芦街烟纸店小老板的女儿?现在到了‘进一步飞黄腾达,退一步当牛做马’的关键时刻,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前面就是有刀山火海,百丈悬崖,也得闯!”

她计划:“目前最重要的是,必须得拖住他,一是为了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二是有了一个多月的夫妻生活,才能使他和他的家人相信这孩子是高家的;三是外面年轻貌美的姑娘不少,把他抢走了怎么办?我只能把他弄到杭州去旅游,一个月后再回来!”

年轻人大都活泼好动,更喜欢游山玩水。高俊山听到去杭州旅行,非常高兴。他要回家去告诉一声,拿点衣服,向父母要些钱。美琳岂肯放他回去,她媚笑着说:“这次旅费由我全包,衣服用品到杭州去买。到了杭州,我们再向家里发个电报。我不也是瞒着家的吗?他们老年人胆小怕事,知道了哪肯放我们出来呀!我们这次出游,就像是一次私奔,这样才刺激、浪漫……”

一番花言巧语把高俊山说服了,其实他是个很稚嫩的大孩子,是个还没有断奶的成年人。作为独子,从小受到祖辈、父母、亲友的宠爱,优裕的生活养成他好逸恶劳、不思进取、不肯负责的不良品性。他还结交一批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不务正业,在外寻花问柳,醉生梦死,尽情嬉戏。这次去杭州,他觉得有美人相伴,又不要自己掏钱,这类好事,一辈子能碰到几回?就高高兴兴地去了杭州。

杭州是座具有三千年文化历史的名城,经过日军炮火摧残,留下许多伤痕,但西湖风景区的建筑未遭到大的破坏,依然风光旖旎。

杜美琳和高俊山住在花港附近的旅馆内,每天早晚在西湖的苏堤上散步。一路上笑语殷殷,情话絮絮。沿岸满载桃柳、槐柏、紫荆、茶花等,花香阵阵,群树接叶,把苏堤笼成一条绿茵掩盖的巷子。沿着卵石的曲径走过一片草地,就是曲折的石桥和鱼池,其中有数万条金色鲤鱼在水池中活泼地游弋。美琳拍拍手,它们就成群结队地游过来,高俊山给它们喂食,看着鱼儿在水里觅食争抢,两人十分愉悦。

四月的西湖非常美丽。清晨推开窗子,能见湖面上有淡淡的雾霭笼罩着,似一个披着面纱的美女,四处都是清脆的鸟鸣和幽幽的芬芳,傍晚殷红的落日,映照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泛起粼粼的金色波光。从喧闹的大城市来的这一对野鸳鸯,认为这里就是他们的“极乐世界”。

他们遍游杭州各处名胜古迹,而高俊山最喜欢灵隐寺和飞来峰。那山峰在寺的对面,山上有历代名人的石刻、石碑,还有山石雕成的佛像。山的石缝里长出许多青翠、茂盛、姿态不同的树木,山间有泉流、石洞。这里峰峦挺秀,古木参天,流水淙淙。山上有“龙弘”石洞,洞里有亿万年聚成的钟乳石,石壁上刻有佛像。在洞的深处,有天然形成的细小裂缝,抬头看,可见一线天空,称为“一线天”。人在下面处身绝壁中,有一种“刺破天,天欲坠”的惊心动魄感觉。

游灵隐寺对美琳来说就像受刑罚一样的痛苦和害怕。因为她做过不少亏心事。每当走进这砌有淡黄色围墙,宏伟庄严的寺庙时,怕见那里高大威猛的四大金刚、栩栩如生的五百罗汉,特别是专管阴司地狱的十殿阎王。他们专门惩罚在人世间做了恶事的坏人,将他们投入十八层地狱,经受刀锯、油烹、石碾、蛇缠、鹰啄、虎撕等酷刑。在灵隐寺里最富盛名的是神通广大的济公活佛,美琳见活佛笑眯眯的眼神,好像看透了她内心,是福是祸?令她毛骨悚然。

还有一件不愉快的事:有一天,他俩去游览“断桥”,断桥遗迹是讲蛇精白素贞与书生许仙定情、和好、谈情说爱的地方。美琳要求高俊山不要受法海一类歹人的蛊惑,破坏他俩的美满婚姻。而高俊山却说:“许仙是个傻瓜,竟会糊里糊涂与蛇精睡在一起。蛇总归是蛇,化妆得再美也改不了本心,我可不要这种蛇蝎美人!”美琳见他说这话时,非常严肃认真,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向她脸上扫来扫去,因为这时美琳又把眼梢吊了起来。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美丽的女人,脸上竟有一股可怕的凶相。她急忙装出一个媚笑,但知道这笑容一点不好看,因为这时脸上的肌肉僵硬着不听调动,高俊山的脸部也已显出一种疑惑的神色。

杭州的一个多月,美琳的爱与日俱增,如大海的波涛,排山倒海而来。她感觉自己已进入一个“伟大的爱情时代”。她卖掉二两黄金,把钱给了高俊山,让他在付账时充当大爷。她现在一心想着怎样成为被他爱上的女人,每当高俊山在游览时,向别的美女投去艳羡的目光时,她就会忧心如焚,充满焦虑。

为了拴住爱人的心,她努力彰显自己的美,还要防止他产生视觉疲劳。在化妆时用许多时间进行花样翻新,有时浓妆艳抹,有时淡雅清新;有时扮成丽服贵妇,有时变为简朴村姑。她时时刻刻都在暗中窥探他的神情、声音、动作,从中研判他的喜怒哀乐,揣摩出一套能使他快乐的方法来,从而催生出他心中对她的爱,使它迅速发芽生长……

期间,美琳趁他高兴时,也曾提过两人今后嫁娶的事。但高俊山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不是假装瞌睡,就是含糊其辞,顾而言他。实在被逼不过时,他就会用愠怒的脸色说:“我和万红云的事你是知道的,是吗?这事挺麻烦的,我担心父母那里通不过,得慢慢来。亲爱的,你一提这事,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结婚的事,高俊山不想谈也得谈,杜美琳现在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她原来希望频繁的性生活和爬山游览后能把胎儿堕下来,但由于母体良好的体质,胎儿仍然健康地活着。她惶恐不安地想:“现在只有强逼高俊山结婚这条路了!”

在准备回上海的前一天,她对高俊山说:“我感觉胃里不舒服,想去医院配点药。”高俊山这次倒是很关心,陪她去了。两个小时后,美琳靠在他的肩膀上,满脸羞涩含笑悄声对他耳语:“医生说我有喜了……”说着把手里一张化验单递给他。

高俊山看了那张化验单,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木僵着脸一言不发,两人回了旅馆。美琳哭着问他“怎么办”?高俊山冰冷地回了一句:“去堕胎!”

“打胎?太可怕了,那是要死人的!”美琳哭着跳脚说。

“世界上没有哪一件事是绝对安全的。连吃饭还有噎死人的呢!”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有哲理、很有说服力。

“我不敢,亲爱的,我们抓紧时间结婚吧?”美琳用一种近乎哀求,低声下气的语调流着泪说。她这次的眼泪是真的从心底里流出来的。

“结婚?太妙的主意呀!只是没有一年、二年的时间肯定谈不下来,你等得及吗?”他看了她一眼,又撇着嘴,吊起一只嘴角,扬起一条眉毛俏皮地说。

从此高俊山不管美琳怎样乞求、痛哭、发火,他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回上海两人在车站分手时,美琳看到他竟像从赌场里输光了钱的赌徒那样,一脸的懊丧,没有一句道别的话,拿起用美琳的钱买的许多杭州土特产匆匆地走了。美琳坐进出租车里,这时她才感觉疲乏得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全身是钻心的痛,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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