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团圆馍,是长安人家家在中秋节晚上必做的一种馍。团圆馍大多是用炒熟捣烂后的芝麻加盐或糖为馅,图案有一定的讲究,中间是八卦图,周围附之以花叶。造型为圆形,意为团团圆圆。在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需放在案板上,摆上供果香蜡之类加以奠拜。八月十六日早上可以把团圆馍分切成块,全家有几个人就切几块,每人都要吃一块,如有家人远在外地,就会给他留一块,悬挂起来,等他回来时再吃。全家人共吃一个馍,所以才叫团圆馍,这馍寄予了我们长安人对家庭和睦、团圆的美好期望,饱含着对在外游子的牵挂和思念。
人不圆,月圆;云掩月,馍圆!
隔千里,共月;人不见,心牵!
上好的小燕六麦苗在蛰伏了一个漫长冬季后,被自村南流入的沣河水唤醒了;开始返青、起身、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成熟……。
六月初,你站终南山下看,一片片金色的麦浪;你依沣河两岸望,沉甸甸的麦穗香;镰刀在磨刀石上霍霍地响,也压不住四声杜鹃“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声声催叫;这是农家人的鸟儿,是丰收的歌手,是战斗的锣鼓。
老人束紧了腰带,小伙光了膀子,新媳妇合上梳妆盒,大姑娘盘起了丝一样的长发;只一晌,河东的麦子平平地躺在田野了;只一天,村西的麦子平平地躺在田野了;只三天,麦子全上了场院。
那一天,太阳刚露头就看见有人早早地在场院铺摊完麦子;太阳走到正阳就看见石碾在飞转;太阳快下山时就看到麦子在装袋。
那颗粒最饱满的一袋被做了记号,中秋节前磨白面。
芝麻,长在村东河堰外的沙土地上,在秋分来了之后就被收割了晾在光溜溜的场院上,太阳也不急,慢慢地,一天一天除去她身上的绿色和最后的水分。节节高的芝麻的壳被太阳惹得开了口,粒粒的白生生的芝麻散落在场院的花帆布上。再晾了两个好日头,就能存放了;用草纸裏了最好;除内湿防外潮,虫也不生。
难寻的却是雪蒿了。村西是有一条自南到北的三尺宽的水渠的,冬天渠内已没了水,只在低洼处积了些前几天的雨水,那便雪蒿生长的地方;要有阳光经过,却不要晒;要有水分,却不能涝;要有土壤,却不宜肥;斜坡最好了。
雪蒿根有芹菜根的香味,微苦。雪蒿叶很香有胡萝卜般的叶子,只是叶片小一些,颜色深绿,一般底层雪蒿叶平铺在地面上生长,然后层层叠起,中心的叶片向上生长。
雪蒿也是一种野菜,嫩叶可做菜吃,雪蒿茎一般高20-40厘米,青色,因土地贫瘠或肥沃,生长高低粗细不同。雪蒿茎又叫雪蒿薹。
雪蒿一般夏季开花。一根茎顶上分出很多小枝,小枝再分出若干小杈,每个小枝杈再长出若干花柄。开花之后,只见雪蒿薹顶上顶着一团雪白的小花。
雪蒿要在中秋的当天采摘,于午后,用沣河的水洗净,晾在竹筛中,在秋风的相帮下吹了水份,保持成在渠岸上生长的模样。
太阳下山前,案上的小燕六的白面已被母亲揉了三回了,现扣在了那只印着大红牡丹的塘瓷盆下醒着。
小铁锅下匀匀地烧一把麦秸火,手感觉锅底有热气了,量一勺白净净的芝麻,倒入锅底翻炒,能闻见香味,变成焦黄色了,出锅。
取那个青色的布碗,左手扶了碗托儿,右捏着碗身;出锅的芝麻平铺在面案的左下角;布碗来回地压,芝麻的油淡淡地渗出,香味被布碗逼得无处躲藏,只散在厨房中空气中。
面醒了,麦香在诱着谁的味蕾;擀出一案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水缸大小的圆,芝麻面夹在两个圆面片中,用水缸子的外沿只一压,双手快速地压出褶边,匀匀称称的,象被谁等分过一样。用那只大茶杯印出一个圆,再套一圆用那只小茶杯,指甲盖画一曲线,就有了阴阳八卦。把早备好的顶针拿起,两圆相套,三个圆成梅,相隔着镶嵌在空挡处。
还不够,把晾干水的雪蒿姐姐请出,在两圆上,在梅花上都贴了,用手掌压平,雪姐的存在的意义就是徒增了圆馍田园气。
焙过芝麻的火还有一团热的心,吹一口气,呼地起红亮耀眼了,一把麦秸靠近,轰的一声火出了炉膛,锅再次热起来了。
趁热锅下馍,滋的一声,黄了外皮;麦秸火跟住,轻轻地摇,火呼呼地吹着风响;翻一下馍,再动一下馍,用火棍捅一下积的厚灰,腾地火再次亮起。
提鼻子闻闻,芝麻的味道中融合着小燕六麦面的清香,雪蒿的内在水分也没有,化作成一个雕塑,绿在黄白馍馍上。
好象还缺了点什么,对了,把吃红拿来,染一抹红在花馍上,立即就点了睛的龙一般,传神传情了。
站在院中仰头看看,月亮爷,圆到最圆,亮到最亮了。
我低头就笑了,母亲的圆馍馍,出锅了!
天上的圆月亮,我能看见,摸不见。
案头的圆馍馍,我能摸见,还能吃。
我就不吃,我拿着她比;看今晚的月亮爷圆,还是手中的母亲的馍馍圆。
时在二O一七年九月二十八日 丁酉中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