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再没有你的消息。

您在哪?

过得，还好吗?

我，不敢说想念。

太轻。

也不敢说忘记，

太沉重。

  奶奶去世的早，模模糊糊记得有那么一位卧床的老婆婆，好像曾经招过手，让我到她的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不知说了什么，听不清，也记不得了。

  清明不会先想到奶奶，倒不是忘本，而是，没照顾过我，所以印象不深。

  人就是这样，只有觉得你重要的人，你才会觉得他/她重要。

  还有就是姥爷，也不会立刻想起，但是一想到他老人家，我就会响起曾经因为三件小事，被他老人家三句话吓得哇哇大哭，泪流不止。

  倒不是姥爷对我凶，只是小时候胆子小，很小的，小到四五岁的我可以被两三岁的邻居小孩吓哭。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在清明，一定会想起两位长辈，姥姥，二姨夫。

  这两位，可以说是真正令我觉察到亲人离世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就算不是天天见，就算也曾经觉得过厌烦，但是，就是会让人鼻子莫名发酸，眼窝被无形地空气按压，流出那不咸不淡，波澜不惊的液体。

  哦，他妈的，就是眼泪啊。原来，真的好难过。

  姥姥去世的时候，我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只是去火葬场送了最后一程。

  第一次去火葬场，没有惊奇的发现，没有不耐的环视，只是平淡地，默默地低着头。上前烧纸时，突然不争气地打破了众人压抑许久的情感，我哭了。因为我还小，忍不住凄凉，我可以哭，毫无顾忌地大声哭。

  没有经历过，真的不会有体会。骨灰盒摆在炉子上，摆好贡品，两个人跪在炉火前烧纸，嘴中念念有词，其余人默默地站立注视着缕缕灰烟，似乎它化作了往生镜，可以看到逝者的前世今生去何处。

  氛围就像被紧紧攥住的海绵，稍不紧绷，就会“嘭”。

  大家哭过就真的过去了，擦干眼泪，没有挥手告别，就这么过去了。

  难道，分别的时候不该说再见吗?

  哦……再也见不到了，应该说:永别。

  姥姥对我有多好呢?记不得小时候在吉林老家的事情了，黑河的点点滴滴有的忘了，有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给我讲的故事，时至今日我还可以娓娓道来。亲眼见过的迷信事物，时至今日也不知道作何解释。

  其实，姥姥最疼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和弟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偏爱或溺爱了。姐姐想到姥姥的时候会哭，一定会的，她比我懂事。弟弟呢，他那时还小，现在大了，也就淡了，只是会记得有那么一个老人，曾经，似乎，很爱他。

  想到二姨夫，我就会想到一个烤肉店，大华烤肉，闭着眼都可以感觉到它位于何处，尽管，我只去过那么一次。

  但是，足够了。

  对于二姨夫这个人，亲人向来褒贬不一，褒少贬多，可我，恰恰相反。

  人嘛，就这么简单直率，盖棺定论也好，人走茶凉也罢，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二姨夫伤害过我吗?

  嗯，有的。有一次姥姥家停水，我跟二姨夫屁颠屁颠地去不远处的邻居家打水，不记得说了什么混账话，还是调皮捣蛋了什么，反正被踢了一脚，哭着跑回姥姥家告状，屁股青了一大块，二姨夫也被大家七嘴八舌一顿臭骂，想来，那时多少会解气消痛一些。

  这是对我唯一一次伤害，但是，对我的好呢，小来小去记不得什么了，只记得二姨夫年轻时风光过，大家沾过光的，那时好像还没我。后来开始酗酒，家境就开始没落，到最后过得蛮凄凉的，几乎没什么收入。

  但是，主要是但是！他有钱的时候会给我买好吃的，小孩子很容易满足啊，零食就是好吃的！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而且！我印象中，吃过最好吃的一次烤肉，就是在大华烤肉，二姨夫用刚刚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工资带着我去吃的，那是我至今吃过最好吃的烤肉，绝对没有之一。以至于我再也没去过那家烤肉店，不想因为时间的更替而破坏那份美好，只是偶尔路过会自然而然想到二姨夫，想到那个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味道。

  我还记得，二姨夫给我点了牛肉和洋葱腌制好的特色烤肉，另一个好像是羊肉，还有馒头片，好像，还有什么，记不得了，就是特色牛肉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我把烤肉料和烤肉一起在锅里烤，老板娘发现后及时制止，这样会糊掉的，还很伤锅，因为要铲糊掉的废料。

  二姨夫要了瓶白酒，没记错应该是皇马褂，最小的那种，只能到一杯多一点吧，他几乎没有动筷，半天嘬口酒，笑眯眯地看着我吃得热火朝天。作为回报，他之后来我家看电视，我都主动交出掌控权不去争夺。

  嘿嘿，想到烤肉还真怀念。

  二姨夫，你要还在该多好，你不知道吧，曾经的小不点，曾经说过不喝酒的小屁孩，现在应该可以陪你喝上两杯了。可是，你怎么就走了啊。

  他妈的，人怎么这么脆弱，操他妈比的。

  操他妈的，写到这儿怎么就模糊了，揉眼睛还开始抽噎了呢。他妈的，被看见的话，会不会说:这么大个小伙子，还他妈淌马尿呢。

  奶奶，姥爷，姥姥，二姨夫，你们还好吗?我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家里过得还算安好，我没有忘记你们，只是偶尔才会想起。偶尔也会，淌马尿。

  清明，没有给你们送去问候，真的，惭愧。望理解，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