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小仙儿
01
宋艳艳得知曹飞出轨的那一刻，并没有像一般妇女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相反还有些欣喜若狂。
结婚十年，她心里默默等的就是这一刻。
都说婚姻应该以爱情为基础，但爱情是什么，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这场婚姻带给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疼痛。
他们经人介绍相亲认识，没有感情铺垫，只有双方利益的衡量。
直到最后的结合都不是因为培养出了多深的感情，而是对方的条件使自己满意。
他看上她年轻貌美，如花似玉。
她看上他家境殷实，前程坦荡。
最重要的是婆婆和娘家离得不远，一碗汤的距离，父母年迈后她也能照应着尽尽孝心。
这样的组合在当时很常见，先结婚后恋爱，一不小心也能有几对婚后情投意合，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的。
而宋艳艳恰好就没有这样的运气，曹飞婚后并没有让她产生一丝类似爱情的感觉。
曹飞样貌平平，但对自身有种莫名的优越感，结婚时爹妈一掷千金给女方送去了巨额彩礼，让他在宋艳艳面前有底气做出一番居高临下的姿态。
宋艳艳还有个弟弟，也许是父母存了私心，反正她当时陪嫁略显寒酸，婚礼现场没少被男方家亲戚们指指点点。
婆婆倒是没说什么，但也没有对她多热情，她自知理亏，婚后就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
总之她的婚姻没有感情，十年中，她生了个女儿，每天忙得团团转，虽然政策放开了，婆婆也明里暗里催生二胎，但她是想都不愿去想。
这个女儿已经让她吃尽了苦头，孩子生下来到上学，婆婆没沾过一次手。
多少次她抱着孩子上厕所，孩子睡颠倒了，她抱着孩子靠在床头一坐就是一夜。
出了月子腰疼胳膊疼，她生生地扛着还有做不尽的家务等着她。
下雨天她抱着孩子和丈夫走在一起，丈夫打着把伞走在前面，全然不顾她和孩子淋着雨。
这些苦，每天折磨着她，让她疯魔，她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
婚前的一些闺蜜朋友，在她婚后忙碌的日子里早已渐行渐远。
她寄托网络，但发出来的语言负能量爆棚，招来了无数陌生网友的嘲讽。
“活该，这样的家庭还生敢生孩子，自讨苦吃！”
“这样的家庭还不跑干什么，自己找的虐，就别出来抱怨。”
“不生孩子会死吗？”
网络上路人冷漠的语言让她怀疑人生，加上这么多年婆婆一家对她的语言霸凌，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差劲的人。
02
她麻木地过一天算一天，对于未来，她一片迷茫。
她想这样的生活也许会持续到老，而她注定会像一株发霉的植物，在这个冰冷的家里腐烂彻底。
丈夫出轨证据曝光后，她觉得老天一定是不忍心她如此受苦，才选择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指了一条路。
这一刻，她的头脑异常清晰，她内心只有一个冲动：带着女儿离开……
她笑脸面对变心的丈夫，一如既往地侍奉公婆，按时按点接送孩子上下学。
丈夫也许处于愧疚，居然对她流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温存，给她买花买零食。
她笑着接纳，心里却在盘算着以后的生活。
说来也怪，以前不是没有想过离婚，但总是有很多顾虑让她无法付诸行动。
她舍不得孩子，但如果真的离婚，带着孩子能去哪里呢？
回娘家，那是不可能的，父母不会接受这样一个落魄的她。
她已多年未工作，早已脱离社会，这个世界让她感到害怕，如果带着孩子，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怎样去生活。
所以这些年，她就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依附着这个丈夫，不管怎么说，总能让孩子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而现在，她心里慕名有了满满的勇气。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竟觉得自己即使带着孩子，也总有办法生活下去。
想到以后的生活，如果想要带着孩子活下去，第一要紧的就是钱。
她冷静地盘算着自己的积蓄，十年了，她省吃俭用，也就攒了两万多的私房钱。
她知道，如果真闹到离婚的哪一步，丈夫一家联起手来，她是讨不到便宜的。
而娘家更是不会对她伸出援手的，她孤军奋战，她只有自己。
怎么能带着孩子全身而退，她想得头疼。
曹飞厮混的情人是他的同事，宋艳艳曾远远看见过。
两人在车里亲密，在商场闲逛，在公园旁若无人地搂搂抱抱……
那女人一副着急上位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03
宋艳艳最近特意给了丈夫更多的自由，而丈夫更是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她不动声色地默默跟踪着，这一个多月，她已经摸清了丈夫在外和情人租的房子。
几个月后，她在医院门口蹲点，亲眼看着丈夫和小三走出医院大门。
小三满脸愁容，曹飞用手抚摸着小三的腹部，脸上带着坏笑。
那情景一目了然，宋艳艳举起手机各种角度拍了个遍。
事已至此，时间已经不允许她犹豫，她必须做出决定了。
彼时，她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
她整理了手里的那点私房钱，仔细规划了一下未来带着孩子的生活，发现只是杯水车薪。
她又整理自己一些值钱的首饰，联系一个收购黄金的地方，变卖成了现金。
幸好当时结婚时，男方不仅拿出了巨额彩礼，还给她从头到脚买了成套足实的黄金饰品。
这些年黄金价格水涨船高，卖出了她不敢想的价格，她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加上自己的私房钱，有快十万了。
她计划着离婚后带着孩子用这些钱开始新的生活，但又深知丈夫婆婆一家的自私自利，所以现在她必须把这笔钱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些钱她不敢拿在手里，暂时放在哪儿？她发了愁。
她没有闺蜜，即使有，她也不敢指望，网络上闺蜜因为钱反目成仇的新闻不少。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弟弟。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她还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人的话，那就是一母同胞的弟弟了。
母亲这些年的行为，让她不再信任，她不愿意让母亲知道自己即将离婚的这件事。
她一个电话把正在上班的弟弟约到了附近一个静谧的公园。
弟弟听完她的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看一个怪物。
“你和姐夫过得好好的，这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她欲哭无泪地跟弟弟说起了这几年的心酸苦楚，弟弟听完还是不可思议地摇头。
“不行，这事太大了，必须跟咱妈商量后再说，你这也太窝囊了，你现在跟我回去，咱们一家商量一下。”
公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想这件事母亲迟早会知道的，就和弟弟回了娘家。
04
踏进娘家那一刻，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就仿佛无形的手摁住了她的喉咙。
父亲、母亲排排坐在沙发上，弟弟低着头去烧茶倒水，弟媳抱着孩子进了卧室。
她咬了咬牙，对着自己的家人说出了这么多年压抑的婚姻生活。
一旦开了口，这些话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说得口干舌燥，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倒个干净。
当她说到现在手上有笔私房钱准备让弟弟保管的时候，母亲抢先一步发作了：“你还有私房钱？去年你弟弟买房子跟你借钱，你说没有？现在怎么又有了？”
她把变卖首饰的事情说完，开始说起了以后的计划。
听说她准备带着孩子一个人生活，母亲又忍不住打断了她：“你是不是傻？还带着孩子生活？你以为是说着玩儿的？”
“男人不回家，你自己不会长点本事？管不住男人，动不动就离婚，到时候便宜了谁？我怎么会又你这么窝囊的女儿？”
宋艳艳看着母亲狰狞的脸庞，浑身失去了力气，她气喘吁吁地咆哮：“妈，这段婚姻我过得不好，我痛苦呀，不管便宜了谁，我只知道，我要离婚，就是天塌了我也要离婚！”
“离婚可以，但你一个女人带着个拖油瓶，以后怎么办？谁还会要你？你想过没有？”
“我不需要谁要我，我自己咬咬牙就能活下去，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结婚了……”宋艳艳说完这句话，晶莹的泪珠就从眼里滚了出来。
兴许是她的眼泪让父亲动了恻隐之心，父亲瞪了母亲一眼，给她倒了杯热水。
母亲装作没有看见父亲的眼神，咬牙切齿地指着女儿：“你呀，说你傻你也真是不精明，都已经过了十年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曹飞是混账了些，但不是也没有跟你撕开脸吗？外面鬼混的女人不是也没有带回家吗？男人都是这样，玩够了就回来了。”
“妈，你不要说了，我累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母亲看着她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父亲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屋里烟雾缭绕，宋艳艳闭上了眼睛像个溺水的人，乞求能呼吸一口氧气让自己活下去。
父亲抽够了烟，用一家之主的姿态发了言：“艳艳，你也别着急上火，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就去找你公公，商量下这事该咋办。”
宋艳艳嘴角冷笑着说：“你找我公公？我公公这十年搭理过你吗？”
她的这句话彻底让母亲炸了毛，当初还是因为彩礼的事，双方亲家有了心结。
结婚前母亲狮子大开口要了天价彩礼，当时承诺说女儿出嫁时彩礼带回去一半，但到了结婚的时候母亲却装聋作哑，公公婆婆虽然没有大闹，但心里已经恼了他们。
那时候因为她的年轻懦弱，也没有跟母亲提这件事。
也许从那时候起，她在婆婆面前就注定矮了一截，她进退两难，却也无能为力。
她没有看母亲，但知道母亲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啪！”母亲摔碎了一个杯子，咬着牙狠狠地指着她：“好哇！说了半天，还是埋怨我是吧？”
“就算我当时拿了几个彩礼钱，那又怎么样？我是你妈！从小到大我养了你那么多年，是白养的吗？你的命也是我给的，没有我，哪来的你？”
“自己在婆家过得不好，那是你自己没本事降住男人，这怪不到我头上！”
母亲的话一字一句像把锋利的刀子在皮肤上划拉，那种虚无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看了一眼这个屋里的人，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想哭，但一滴泪也没有流出。
拿起包，她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家门。
05
出了娘家那个老旧的小区，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立了冬，北风像裹挟着刀片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她用心感受着这种真实的疼痛感，她知道，以后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除了坚强，别无他法，她沮丧地用脚踢着一颗石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全然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弟弟的呼声。
“姐！姐！你等等我……”
她过头看到弟弟气喘吁吁的身影后，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她懒洋洋地问：“你来干什么，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吧！”
“姐，妈妈年纪大糊涂了封建思想，你别在意，我是支持你的。”
“按理说，他辜负了你，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也要去揍他一顿帮你出气的，但法治社会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们，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她看着弟弟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高大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再等了，只能先维护我的合法权益再说。”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就像一株枯萎的花，陷在一片沼泽里，只能默默等待着腐烂和死亡。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好好地盛开过，我也是需要温暖，需要爱的……”
“算了，你们不懂！”
她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响起了弟弟坚定的话语：“姐，我懂，我真的懂，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开心，我们都懂，但爸妈为了面子，还是装作看不见，姐，你不容易……”
弟弟的话说得语无伦次，她虽未转身，但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她强忍着哽咽，用手擦了擦泪，转过头跟弟弟说：“姐没事，你先回去吧，天冷，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姐，你如果放心的话，那些钱你就先放我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怕，我们全家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如果想要帮我的话，就帮我租个房子吧，别跟妈说，我想以后有个清净的地方。”
弟弟走了，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几天后，弟弟帮她租好了房子，她把自己的重要物品转移完毕后，就准备跟丈夫摊牌了。
她去了一家打印店，打印出了足足两厘米后的资料，包括曹飞和那女子各种亲密的照片。
当她把离婚协议放在丈夫旁边时，丈夫和婆婆面面相觑，丝毫不在意。
婆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家可没有亏待你，现在你想带着孩子走，做梦吧！”
她婚后第一次跟婆婆说话提高了音量：“妈，嫁娶本是双方自愿，我已经嫁过来十年了，你还在拿彩礼说事，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你妈当年做的事不丢人？说难听点，你们都属于骗婚了，说好了彩礼你带过来一半，过后都开始装死了，这钱最后落了谁的手？”
婆婆咄咄逼人地看着她，她强撑着发抖的身躯，深呼吸后强装平静地说：“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你儿子在外面有人了，你知道吗？”
宋艳艳把一沓照片铺在了桌面上，婆婆惊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问儿子：“这是真的吗？”
曹飞乜斜着瞥了一眼满桌子的照片，漫不经心地说：“是真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她现在已经怀孕了，这婚是早晚要离的……”
06
宋艳艳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顺利，几天后，她和曹飞去办了离婚手续，带着女儿去了出租屋。
曹飞对于女儿，甚至没有争取一下，只是签了一份协议，承诺负担女儿的抚养费直到成年。
最让宋艳艳惊讶的居然是婆婆，她离开的那一晚，婆婆给了她一张卡，钱虽然不多，但也让她红了眼。
她百感交集地喊了声妈，婆婆挥挥手说：“带着孩子走吧，你们两口子谁也不喜欢对方，硬凑在一起过日子，简直作孽！”
“你我都是女人，你的苦我怎么会看不见？想想当年我们家把你娶回来的时候，那真是唇红齿白一脸福相，可现在我都没见你笑过……”
“我们家这几年负债累累，也补偿不了你什么，你以后带着孩子，日子苦慢慢熬吧，我那点私房钱也帮不了你，以后方便的话，让我看看孙女……”
一向强势霸道，气场逼人的婆婆居然说着说着哽咽了。
想起这十年， 她对婆婆有敬有怕，此刻两个本该是天敌的女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婆婆说强扭的瓜不甜，当初给儿子挑的这门亲事最终害了两个人。
女人呐，太强势了不行，害人害己。
在出租屋里休息了片刻，女儿用稚嫩的小手给她端来了一杯水。
她看着女儿娇嫩的脸颊，白皙红润，眼神透亮，她问女儿：“乖，你跟着妈妈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女儿天真懵懂，把脸贴在她的怀来蹭来蹭去：“只要能跟着妈妈，去哪里我都是开心的！”
“那如果见不到爸爸和奶奶，你会伤心吗？”
“不会，如果我想他们了，可以去找他们呀。但我很久没有见到妈妈笑了，我会乖乖的，我想让妈妈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陪着我……”
她一把拉过女儿，紧紧拥在怀里，澄清透明的泪水从眼里汩汩而出。
那泪水像冷冽的清泉，浇在了枯萎的植物上，恍惚间让她荣光换发。
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像一个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她，为了那虚幻的归属感，让她情愿消磨十年的光阴。
怀里女儿的身躯温暖柔软，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从此以后满怀热爱地去生活。
这一次，为了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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