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阳光甚好,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于是鼓动家人,备齐工具、零食和水,戴上口罩,出门去寻找那一份绿色的渴望。
久宅在家,不曾见过2020年的生命如何在料峭的春风里一点一点儿冒芽儿,只一味觉得突然之间春天就已经来了。驱车十里路,才找到了朋友推荐的目的地。
眼前这一大片苜蓿地,让我迫不及待地开始工作。好久不做的活计,其实是我孩童时期的日常。那时候,每到春天,下午散学后,似乎掐苜蓿就是我们的家庭作业,也是我们的游戏活动。
放学回家的路上,伙伴们就一路走一路开会,确定碰头地点,确定好哪一块儿地里的苜蓿更胖更好。
放下书包,拿上自己精心包裹的小刀(长期使用,会发现自己的习惯手势和工具之间有些不太适应的地方会将手磨破,所以会在妈妈的针线簸箕里找些花花绿绿的布块和四线,层层包裹,丝丝缠绕,以致于不磨手。)和专属小竹篮,一路唱,一路奔向目的地。
有时候运气好,苜蓿的确长势好,孩子们自然兴趣高昂,苜蓿越胖我们兴致越高,小手因为长期劳作而灵巧至极,不一会儿,小竹笼里便如小山头一样高高顶出了头。一群小朋友们,聊着,笑着,比着,欢乐在山谷里回荡。
小竹笼满了,如同家庭作业完成了一样开心,余下的时光,就是沿着地垄和小路附近,四处采摘那些已经开放的各色小花,把自己的小笼四周插遍,完成了这一切,就真感觉自己是花仙子了,手捧花篮,踩着夕阳,往那炊烟袅袅的房子赶去。
“收成”好的时光,回家总不免会受到左邻右舍及家人的夸赞。小小的孩子,自然喜欢被夸赞。
但若是运气不好,抉择有误,遇到苜蓿长势不好的地方,那些又瘦又短的苜蓿,也无法唤起孩子们的兴致。这便是考验大家耐心的时刻了。一些猴儿性子的,总想去前面找些胖点的长点的来掐,可这样往往事与愿违。大把大把的时间就在盲目地寻找中溜走,而且往往越跑越觉得没有一根苜蓿能入自己的法眼。而那些沉稳踏实的伙伴儿总能耐住性子,蹲着不起,只把眼前的较好点儿的一根一根地割下,攥在手里,直到小手满满当当济满了,再回头放回笼子里。有些在跑,有些在挑,不知不觉间,火红的夕阳已经把西边的山尖染得通红。改回家了。
这样的光景里,总有人篮子满满,也有人笼子空空。为了能够“衣锦还乡”,那些伙伴们就拿出自己的“必杀技”来将自己的竹笼“乔装打扮”一番。五六根细细的枝条,折成和笼子直径相等,然后从竹笼缝隙穿过,所有的枝条在同一横截面相交于圆心,这样竹笼就被分成了二层楼。自己的那两把苜蓿全部被搬上二楼,一楼则空空如也。经过这一番精心炮制,回家的路口,依然能赚到那些婶婶奶奶们赞许的语言。但这样的伎俩在妈妈那里会被一眼洞穿,一顿批评那是在所难免的。
现在我的小笼子早已经不知去向,而那些掐苜蓿的故事和伙伴们还历历在目。
今天出门,虽没有特制的小竹笼,也没有特制的小刀,但眼前的苜蓿却格外抢眼。
久久居家抗疫,对着屏幕作十八线女主播,突然看见这一方绿,瞬间被一种生命的力量吸引。
赶紧蹲下,透过眼镜片,一根一根,通过我不比当年灵巧的手,装进了塑料袋。儿子女儿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们只是照着我的样子,右手腕儿套个塑料袋,右手拿刀,左手轻轻拎起那稍微胖点长点的,用小刀把它割下,待左手里满满捏了一把时再装进袋子里。也许这种印象深刻的生存技能也遗传吧,尽管是第一次,可是孩子们也是不抬头、不说话,兴致勃勃。
一个小时过去了,孩子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哎吆,我的腰呀……”6岁的女儿惹得我们都哈哈大笑。
休息时,孩子们把大家的劳动成果集合在一起做了比较,如同我们小时候一样,中途总会有意无意地相互比比,然后迎头赶上。
补足了干粮和水之后,又一轮比赛开始了。夕阳与春风来临时我们宣布收工了。回家的途中我和老公给孩子们分享着我们的童年故事,虽然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但从他们的提问里,我明显感到,他们不懂我们的童年!
自己的劳动成果往往会倍加珍视。我把这么多苜蓿一分为三。
一部分在妈妈的视频指导下做成了“麦饭”。把苜蓿挑检干净洗净,然后蒸锅里盛水,烧开,蒸笼里放入干净的笼布,铺一层苜蓿,再撒一层面粉,再铺一层苜蓿,再面粉,最后再撒一些葱花,大火至水开,温火蒸20分钟,然后拿出,搅拌。有人喜欢盛碗,放五香粉、胡椒粉、鸡精等,然后浇上热油,香嫩好吃!可我却喜欢就这样,吃一口在嘴里,有面粉的筋道,更吸引我的是那清新的野菜的纯香,这纯香里有童年的味道,有真实的食材味儿,返璞归真,大道至简,最美好的往往是最简单的。
第二份用开水焯一下,捞出,撒上蒜泥、葱末、生姜末、红椒丝、花椒粉、五香粉、生抽,浇上热油,香醋,滋啦一声,香味瞬间窜满屋子。
第三份只一小部分,下面时同时下锅,嫩绿的苜蓿和着一碗干面,拌上香喷喷的油泼辣子,这简直是西北汉子的最爱。
看着一家人在苜蓿宴上大快朵颐,我也眼笑眉舒。
不禁又想起了那些一起掐苜蓿的人儿和那些被苜蓿供养的快乐时光……
(薛春霞,202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