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见四下无人,青鸾索性弯下腰,将容若稳稳背起,踏着月色朝她住处走去。宫灯在他们身侧投下摇曳的长影。
“不累,痛快得很……”容若伏在他肩头,带着笑意伸出双手,在朦胧的灯光下反复端详,“你瞧,我身子真的好多了,又能持剑了,青鸾。”
她轻笑出声,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青鸾的耳畔与脖颈,激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酥麻,让他不由得收紧了托住她的手臂。
“想什么呢?”青鸾背着她缓步走在宫灯摇曳的长廊下,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离你大好还远着呢,该不是又在琢磨溜出去斩妖除魔了?你可不能撇下我的功课不管——再有大半月就要科考了,若这次再考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我可真要名落孙山了。”
容若闻言“噗嗤”笑出声来,指尖轻点他肩膀:“我算什么正经师父?你身边两位大人哪个不比我强?再不济,这宫里才德兼备者比比皆是,偏来缠着我做什么?”
“他们?”青鸾轻笑,将她往上托了托,“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连说句整话的工夫都没有。倒是你——。”他侧过头,语气里带着无赖般的亲昵,“我可觉出你沉了些……我不管,反正我就赖上你了,你得管我。”
夜风拂过,将最后那句带笑的话语吹散在月光里,却清清楚楚落进她耳中。
尉迟峰因练剑牵动旧伤,肩头剧痛难忍,匆匆赶至尚医局。医官刚为他敷上药膏,用白布将伤处层层裹紧,他便见自己的心腹疾步闯入室内,也顾不得行礼,只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急道:
“大人,薛涛领着十余人,皆着便服,连夜出宫去了!”
尉迟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肩上一波波袭来的刺痛,沉声问道:“可知去向?”
“属下无能……只探得他是从枢密局出来后匆匆换装离宫的,具体去向实在难以追踪。”
尉迟峰闻言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按上灼痛的伤处,低声冷嗤:“那姓谢的……到底在暗中谋划什么?”
子初时分,含经堂隔间内灯火幽微。一名宫人悄步而入,见子悠案上那盏茶汤早已冷透,却原封未动,便轻手轻脚换上一杯温热的。恰在此时,门扉轻启,永晔的身影悄然出现。
宫人忙端起冷茶躬身退下。永晔走至案前站定,却见子悠端坐如塑,双目紧闭,十指交错抵于额前,思虑之中,竟丝毫未察觉她的到来。她只得轻咳一声。
子悠倏然睁眼,见是永晔,眸光微动:“何事?”
“咱们刚得了信。”永晔压低声线,“此事干系重大,可你派薛涛去,他才刚来……是否太过冒险?”
“千载难逢的机会……。”子悠轻叹,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案面,“况且,我想……看看他能耐。”
永晔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莫非你也想去?”子悠忽然抬眼问道。永晔方欲开口,却被他截断话头:“待他回来,你肩上的担子,倒是可分些与他。”
烛火噼啪一跳,映亮子悠眼底深不见底的谋算。
“我让你们查的事呢?”
永晔从袖中掏出一沓折叠的整齐平整的纸交到子悠面前:“你要的,都在这儿,错不了。”
永晔方欲再问,隔间的门却被轻轻叩响,随即一股微凉夜风趁势卷入。青鸾大喇喇地推门而入,一步跨进室内,见永晔也在,他面上原本挂着的那丝笑意倏然收敛。
永晔见状,立即朝二人躬身:“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哟——”青鸾眉梢一挑,唇角又泛起那抹惯有的狡黠笑意,“怎么我一来,曹大人便走?莫非……是我来得不巧?”
永晔并未接话,只垂眸快步离开了隔间。
子悠此时已站起身,踱至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前。他伸出手指,缓缓拂过青州与永州地界,心内暗自掐算着时辰,对青鸾的嬉闹恍若未闻。
“你放心……。”青鸾确认永晔走远,这才压低声音对子悠道,“她应下我了。明夜开始,我便夜夜去她那儿,缠着她为我补功课,定不叫她有闲暇胡思乱想……我出马……。”
子悠的指尖顿在青州边界,蓦地转头瞥向青鸾。见他面露得意,他目光微沉。青鸾被他看得发怵,忙敛了笑意:“你亲口答应的事……可不许反悔!”
烛火摇曳,将子悠的侧影投在舆图上,仿佛一片无声扩张的阴霾。
“我方才……。”子悠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目光仍凝在舆图上,指节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臂骤痛,执笔难安。”
“啊?”青鸾一时未解其意,怔怔地望着他挺拔却微显紧绷的身影,“你是……?”
“这儿……”子悠倏地转过身,慢慢抬起手臂:“我想知道为什么?!”
青鸾猛然惊醒,惊得额上瞬间沁出冷汗,知他又要发作,扭头便踉跄着冲出了密室,慌不择路,连门都未及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