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冈虽没有名扬天下的古迹,但青砖灰瓦的老街与现代高楼倒影在江面相映成趣;街上黑亮的柏油路一路欢腾的奔向远方; 东坡赤壁,苏轼笔下的惊涛仿佛还在耳边翻涌,青石阶上,还留着苏轼的痕迹。
清晨的街道总是流淌着欢快的韵律,面窝油条香气弥漫,萝卜煨大骨热气腾腾,匆匆赶着上学的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朝着学校跑,被东风吹落的梧桐叶,飘飘荡荡,落地被车轮压过发出脆响。
这样的清晨总让我感觉到家的温度。
东坡赤壁、团风林彪故居、罗田天堂寨,每一处,都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文化,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壹
2010年的春天,我从武汉长江船舶设计院获得消息:黄冈船厂有一条万吨大船开始建造。
黄冈山清水秀、地灵人杰,距离我的家乡大悟县不远,从小就听说,那边的教育水平全国闻名。出了很多名人。
我心驰神往,对黄冈船厂充满期待,觉得在那么美丽的地方,一定会有好运气,一定会遇见好人。心里这样想着,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二天一早,顶着绵绵的春雨,从武昌傅家坡客运站坐大巴到黄冈,大巴是循环班,不到一小时就到黄冈了。
黄冈和我的家乡差不多,中等城市,口音都一样,只是黄冈人说话更婉转更柔和一些。街两边种了很多枫树和梧桐树。春雨落在枫叶上,滴滴答答,摇曳生姿。
我找一个小酒店先放下行李,稍作收拾,就直奔黄冈船厂。
黄冈船厂就在江边上。
江堤下面,一栋小白楼,后面有几处简易的瓦房,不远的沙滩上,有一艘巨型大船在建造,还不成型。工厂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也没有保安。
我直奔主楼,开始陌拜!
一楼办公室有一个人坐着打电脑,四十来岁,生得丰神俊朗、力拔山河。我敲门进去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询问购买设备的事,我要了一张名片:赵鸣,副总经理。然后赵总给了我一个联系电话,说定设备打这个电话。
蔡小平:黄冈船厂总经理。
我当时一定不会知道:赵鸣、蔡小平,这两个温暖而闪耀的名字,日后延绵我一生的情谊。特别是蔡小平师傅,一直给我很多人生指导和建议。以他智慧而敏锐的洞察力,总能在任何复杂的情况下,找到最合理的策略。任你千头万绪、盘根错节,只要师傅把问题摆出来,东西南北、上下左右一通,迎刃而解。
任你急得团团转,师傅依旧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贰
电话里,蔡小平总经理说着黄冈话,语气亲切又诚恳,他说船东租他们的场地造船,设备是船东定。并让我拿资料到四楼他的办公室。
蔡总的办公室是一间套房,外间坐着一个女孩子,干净明朗,听明来意,欢快的领着我进到里面办公室。蔡总中等身材,朴素稳重,一点架子都没有,耐心的看着我的资料,并说会交给船东的。
聊着聊着,都快十二点了,蔡总让助理带我去食堂一起吃饭。
蔡总的助理叫小凤,在饭堂我们很快熟络起来,赵鸣副总也端着盘子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吃,赵总风趣幽默,语速很快,思维敏捷,仿佛老朋友一样分享着他们船厂的趣闻乐事,说蔡总时直呼老蔡老蔡的。把我和小凤逗得咯咯笑。
那顿饭吃得很愉快很放松,我加了小凤和赵鸣的QQ。
叁
那是我第一次到黄冈,黄冈乡音袅袅,熙熙攘攘的老街、古朴的建筑,琳琅满目的商品,充满浓浓的烟火气息,深深吸引着我,仿佛回到故乡,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我决定玩两天。
第二天清晨,冒着绵绵的春雨,我坐车到团风县。车窗外,群山环抱、茂林修竹、曲水流觞,真是风光旖旎。
林彪的一生跌宕起伏、波澜壮阔,让我百感交集、心绪难平。
林家大湾,就在团凤县回龙镇,这里诞生了赫赫有名的林育英、林育南、林育荣(林彪)林氏三兄弟,他们在中国革命的舞台上,扮演了轰轰烈烈的历史角色,推动者着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
林家大湾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里是仅次于韶山的圣地。只是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开始萧条,成为人们避险踏进的地方。
在村里人的引导下,沿路走到了几间简陋的房屋前,门票10元。房屋根基只有一尺来高,墙壁是用土来打的,屋顶是农村常见的黑瓦,正门的上方镶嵌着两个绿色大字“帅门”。
陈设有林彪父母遗相及保存下来的部分生活用品,一部旧式织布机和一架纺车尤为珍贵,是林彪家先辈留下创业中兴的见证。
没有官方的支持,感觉整个布局简陋没有章法,湾里的路也很窄。
林彪指挥平型关战役,打破了日本不可战胜的神话,打出了八路军的威望,提振了全国军民的抗日士气,解放战争中,三大战役林彪就打了两个,然后一路挥师南下,直至解放海南岛,让四野威名远扬。
林彪一直是我敬重的英雄。在简易的林彪纪念馆,我买了几袋干腌菜,和几包炒黄豆,听着林彪侄孙女讲述着唏嘘往事,眼睛有些湿润,外面有雨淅淅沥沥。
肆
那之后我几乎每过一个多月就要去一趟黄冈,跟进造船进展。每次一到船厂,小凤总是欢天喜地粘着我,叽叽喳喳的说着心事。
船厂偏僻,而且一栋楼就她一个女孩,平时肯定是寂寞的。
赵鸣更高兴,亲切的称呼我师妹,我叫他二师兄,每次去饭堂吃饭或者出去聚餐,他都拉着我和小凤一起坐到蔡总身边,边吃边逗乐,说到兴奋处,直接让我们一起,齐刷刷的站起来,端起茶杯或者酒杯,对着蔡总,低头、举过头顶,高呼:师傅!师傅赐教!
蔡总虽内敛深沉,但也喜欢热闹,好朋好友,充满人情味。每次都乐呵呵的看着我们闹,也高兴的一饮而尽。蔡总也很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有时一高兴,手一挥,拉上我们出去吃好的。
我们三人是师兄妹,统一称呼蔡总为师傅!
跟单的事仿佛不用再提,赵鸣是个急脾气,每次追着蔡总说:别让人家千里迢迢的跑了,赶紧找人给她签了!
晓得!晓得!
师傅依旧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慢条斯理。
伍
到黄冈已不再只是跟单了,想见船厂的师兄妹,想念我们师徒四人一起的那种其乐融融、欢歌笑语的场面,想念黄冈街头巷尾摆卖的油炸面窝,想念赵鸣和小凤冒雨给我摘的一大兜白槐花,香甜香甜的跟我一路回到了东莞。
几乎毫无悬念,也不出意外的在雨季刚过的夏末,师傅一脸隆重的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签下合同和技术协议,就连价格也是当初公司预订的数字,我几乎都没有见过船东,师傅就帮我一手操办了。
那天,雨落江堤,柳叶被风吹得飘飘摇摇,落在静静流淌的江面荡起涟漪。
那一夜,我们再一次聚餐,我们依然笔挺的齐刷刷的站立,高高举起酒杯,依然低头,高呼:师傅!
但我已泪眼婆娑:
不知何时再来黄冈!
后来,我继续走在各地美丽的海边和江边城市,也遇到过很多好人,经历了很多事。
很多年过去,师傅一直生活在黄冈,我也经常用微信给师傅嘘寒问暖,只是再也没有二师兄赵鸣和小凤的消息。
不知何时,再到黄冈,起身,给师傅举杯、低头、高喊: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