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2日 星期日 晴 零下7度
今天是我第一次写日记,他们说怕我忘记了,最好能写下来,我就在废品回收站翻了半天,捡了一大本好看空白本,前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好多好多一串一串的字母。
我叫安阿稳,大家都叫我阿稳,后来渐渐就变成了“喂”,其实叫什么无所谓,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但是我比较担心的是,如果大家都这样叫我的话,那是不是以后见到父母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所以当我在街边捡瓶子穿过马路的时候,身后有人接电话,我就会回头。
但是这个动作非常危险,很多次我都差一点被转弯的车辆撞上,一开始我不太习惯,因为他们在骂我之前总是好像先叫了我的名字,如果别人骂我但是不叫我的名字的话,我其实是无所谓的,或者说我是假装无所谓的,以为就算我知道了,别的人也不知道骂的人是我。
所以我现在过马路很小心。
我一直想,要是我一直这样整天漫无目的浪迹,有一年我的父母回来了他们找不到我会怎么样,但是,邻居马婶说我的父母好像当初就是因为我才离开的,所以我也说不好,我到底在等待什么。
今天我在霞光路上一棵法国梧桐下面看了半天,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么多人要到这里来放烟花,这个位置一点都不好,烟花落下来的时候避也避不开。
配钥匙修锁的黄师傅一直问我为什么冬天还穿这么少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是不够冷。我其实是有很多衣服的,都是从对面的废品回收站里面捡来的。
但是那些衣服我都不是很喜欢穿,虽然我都很喜欢它们,有一次我穿了一件衣服在黄师傅的摊位前面晒太阳,一个老大爷走过来叫我少爷,把我吓得赶紧跑了,他们上了年纪的人说话就是奇奇怪怪,后来黄师傅还给我说过几次,说那个老大爷来打听过我几次,说那件衣服他认得的。
所以后来我就不穿那些衣服了,有人来收旧货,好几次我都把它们翻出来了,但是舍不得,又放了回去,那些旧衣服好像会说话。黄师傅说让我和他学配钥匙修锁,说怎么都比捡瓶子强,要是上门换锁还能赚更多。
更何况我只捡一种瓶子。
说着说着忘记了,对,刚才说的那棵法国梧桐,树皮花白花白的,过路的人有时候在旁边等车,把烟头和其他垃圾扔在树下,我就去捡烟头——别小看,真是我的工作。
捡烟头可不是为了自己抽,我要每天定时把从树下捡到的烟头装在前一天从医院门口穿白大褂的人那里领来的新盒子里,然后交给来黄师傅摊位旁边配钥匙的穿皮夹克的中年人,他的视力大概并不是很好,我有时候在别的地方遇到他,他都认不出我。
也有可能是我认错了。
无论我捡到多少烟头,他都会给我五十块钱。可别小看这五十块钱,我每天攒四十五块,已经攒三年了,现在我有48060,马上就五万了。
我去报社了解过,等够五万的时候,可以在报纸上给我刊登一则找父母的启示,这么大一小块,不过也够了。
但是黄师傅的儿子说,现在人已经不怎么看报纸了。
他那里知道,我的父母是看报纸的,他们那时候各自在茶几的一头翻看各自的报纸,脸全部在报纸后面,以至于我现在都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