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挽一帘幽梦,许一世倾城。写一字决别,言一梦长眠。张晓静倾尽一生,囚你无期。择一城而安,因一人无畏。观一池春水,赏一世繁花。题千字感恩,诉一夜衷肠。你倾尽一生,护张晓静成长。
“爸爸,我画的树太漂亮了,接下来画的云、池塘和花朵,都配不上它,怎么办?”“小不点真厉害呢!”
“爸爸,为什么你有三眼皮,妈妈单眼皮,我却是内双呀?”“傻孩子,那你有一个半眼皮啊。”
“爸爸,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太好笑了吧!”“要是笑过了头,你就会飞到天上去,然后想回到地面哦~”
“爸爸爸爸,你头上有一根白色的头发,我帮你拔下来。”“咝……”
“爸爸,幼儿园有个小朋友在吃小熊饼干,好像很好吃耶~”
“爸爸,你帮我扎个马尾辫好不好?”
“爸爸……”
岁月荏苒,浅夏将一种极致的婉约,律动在岁月的眸里,张晓静轻倚季节的转角处,安然于这份静好。轻轻浅浅的日子,散发着恬淡的香,那是时光沉淀的馨香。一直认为,最长久的幸福,是来自平淡的日子;来自宁静的心境;来自平凡日子里点点滴滴滴的感悟。繁华落尽终究是平淡,生活的美,不在于绚丽,而在于平和;亲情的美,不在于轰轰烈烈,而在于平凡的相守,温暖的陪伴。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里住着某个人,能够与所爱的人在一起,连光阴都是美的。在那个盛夏,张晓静找到了。
(一)当时只道是寻常
六月的风像沙漠里的热浪,呼呼地吹进窗户,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脸庞。当张晓静小心翼翼地点开高考成绩将查询的页面,几乎就在一瞬间,张晓静的高考成绩便像锤子般重重打在了张晓静的太阳穴,张晓静退出页面,然后又重新点开,如此,重复,结果,依旧。头脑一片空白的张晓静慌不择路地跑下了楼,开着大姨家的小电动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抱头闷声痛苦。无数的难过冻结在喉咙中,只能发出“嘶嘶”的沙哑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运的人。
从下午哭到晚上,张晓静几乎将眼泪哭干,把泪痕洗掉,张晓静决定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张晓静想复读。”许久,他回张晓静说,“好。”一夜无话。随后,他便开始四处打听一切复读需要的条件,放下家里的农活到县城里和最好的中学的校长联系。忙活了一天,得知县一中已经不开复读班,他耷拉着脑袋回到家中,坐在院子里,地上满是烟蒂。父亲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失意的女儿。
高不成低不就的分数让填报志愿变得非常困难。张晓静因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错过了提前批。母亲知道后责骂张晓静说:“你要是好好看志愿,起码能报个师范学校。女孩子家的,读师范多好啊,真是被你气死!”向来无话的父亲斥责了母亲,“错过就错过,有什么好遗憾的,起码是本一,张晓静们还可以报其他的学校。碎碎念个没完没了,真是妇人之见。”说完,父亲又开着他的老旧摩托车出去向村里的长辈请教。村里的大埕那几天在播放露天电影,父亲也没有带着弟弟和母亲去看。
高考后的那三个月里,张晓静一直不敢单独出门,每次都是躲在大门后边儿,等路上的熟人走远后,才像只过街老鼠般“溜”的跑出来。若是家里来客人,张晓静更是躲在房间里,听着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冷嘲热讽,以及父母亲的尴尬的回应,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也是,从小到大,张晓静的成绩一直是全村甚至是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而不苟言笑的父亲每当别人说起他女儿,他便能滔滔不绝历数他女儿拿回家的奖状和奖学金;每次开家长会,班主任都会跟他讲,他培养了一个北大高才生。当然,这也是父亲骄傲的资本。如今,分数只是刚好本一,张晓静以为他连办酒席习俗的想法都吞回去了。
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总听到门外传来阵阵鞭炮的欢愉声,同村伙伴招呼客人的自豪的声音。张晓静只能默默扒着碗里的米饭,头也不敢抬。母亲把碗敲得叮当作响。父亲把一块鸡胸脯夹到张晓静碗里,“米饭少吃点,多吃点肉!”眼泪一时没忍住,掉落在那块鸡胸脯上。印象里,家里好像很少炖鸡炖鸭,除非是逢年过节。但是,张晓静是父亲的例外。
(二)又到绿杨曾折处
同村小伙伴们都陆陆续续上学了。九月十七日那天,张晓静也开学了,父亲请母亲的表弟帮忙送张晓静去学校。大大小小的行李塞满了后备箱,还有一个收纳箱没地方放。张晓静说:“要不就不带这些东西去了吧,学校会统一买的,你看,车上也没地方放了。”其实箱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装的是父母亲给张晓静准备的他们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复习资料。父亲二话不说,把箱子抱在腿上。几十斤重的箱子陷进他没有几斤肉的大腿上,骨头仿佛要断了。张晓静赶紧别过脸看车窗外的风景,泪水模糊了张晓静的双眼,张晓静不忍再看他一眼。
曾经的张晓静渴望自由,渴望离开父亲的羽翼。然而,当张晓静离开熟悉的城市,踏上离家的旅程,张晓静的内心却充满了恐惧。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一切对于张晓静而言都是陌生,再也无法享受父亲的庇护与关怀,再也无法感受父亲给张晓静带来的安全感。窗外的风景渐渐驶过,依旧无法平静的内心,父亲看了张晓静一眼,似是不经意间地说道:“一个人在外生活比不得在家的日子,想家了就给家里打电话,你也该学会长大了。”张晓静别过头,悄悄抹了抹眼角边那颗即将落下的眼泪,“嗯”了一声。一路,无言。
九月份的中午,太阳依旧毫不留情面地烤灼着大地上的生灵。父亲穿着被时间冲刷得几乎分辨不清颜色的老式背心,沿着茶学院的水泥路把张晓静的行李拉到宿舍楼下,看着迎新生的学长们将张晓静的行李扛上寝室里后,又立即赶回家拾掇田里的作物。张晓静看着他的背,似乎又驼了一点;皮肤好像如缺水的树皮,变得又黑又皺的,他已经不再是张晓静上小学时,同学羡慕的高个子帅爸爸了。张晓静回忆着,他把张晓静架在宽阔的双肩,送张晓静幼儿园上课时的情景;张晓静回忆着小学一年级,他牵着张晓静的手去报名的日子;张晓静想象着,能和从前一样牵他温暖手掌,可是渐渐长大的女儿和渐渐老去的父亲似乎距离更远了。
又一年开学了,又是好几千的学费和生活费。离家的前一夜,父亲偷偷把七千块塞给张晓静,并跟张晓静说了很简单的几个字,“好好读书啊。”第二天,母亲告诉张晓静,“你爸爸腿骨折后,黑心的包工头才给了五千块补偿,还不够医疗费,他又去向邻居借了两千块,也死活不肯再去医院抓药,说是贵,喝家里自己采的中药就好了,想省点钱给你当生活费。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啊。”张晓静那不争气的眼泪啊,又落了下来。
第一次出来住校,离家很远,在公用电话打电话给家里,爸爸接的,张晓静爸就说了一句喂你好,张晓静没说话就一直哭。第二天张晓静爸就坐了一整天车来看张晓静。后来回家,邻居奶奶说,那天你打电话你爸掉眼泪了,怕别人看见不好意思转身就进屋了。张晓静爸爸骨折都没掉过眼泪。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无异于相盼无言。夜深人静时,总是一个人盯着手机发呆,期待着屏幕亮起是心中所念之人,可是每一次的通话都是寥寥几字,许是随了父亲的不善言辞,张晓静们的对话总是长久的沉默,话在心头却开不了口。后来,张晓静逐渐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和父亲的对话越来越少,直到母亲和张晓静说:“你的父亲经常等着你的电话,最近因为你的电话少了特别担心你出事。其实啊,你父亲对你的要求不多,对他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在电话的另一端,张晓静泣不成声,只为张晓静那爱得沉默而固执的父亲。
(三)晓来谁染霜林醉
大一那年,张晓静谈了恋爱,异地,因此他们经常煲电话粥,甚至和他聊天时为了不打扰睡觉的室友,张晓静冒着寒风在走廊外和他聊到凌晨。然而当父亲的电话打过来时,张晓静总是敷衍着回答了几句,甚至以在学习、在洗澡、在吃饭为由拒绝跟他讲话。
那年元旦,张晓静跟着男朋友以及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唱歌、跨年,凌晨两点回到寝室时,打开手机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父亲打来的,张晓静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张晓静只好颤悠悠地回拨电话,电话竟然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疲倦的、沧桑的声音,“闺女,元旦快乐!今天是不是又忙着学业上的事儿?很抱歉张晓静跟你妈没办法呆在你身边陪你过节,家里的饭菜你也没能吃上一口。你在外边读书,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家里边儿都好着呢......”父亲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张晓静有点惊讶。但张晓静还是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
张晓静紧紧攥着手机,捂住嘴,使劲捂住不让自己大哭出来。关于谈恋爱这件事,张晓静从未跟家里人提起过,而张晓静也不敢跟父亲说,张晓静是因为今天玩得太过火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才没接他的电话。后来听妈妈说起那天,爸爸喝醉了,给张晓静男朋友打电话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他女儿了,爱上别人了,请一定不要骗她,跟他说,没关系的,他会来接张晓静回家。最终,张晓静和那位学长的爱情也因为他要考研去另一个城市而告终,他跟张晓静提出分手的那天,张晓静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连他都诧异,张晓静竟没有一点挽留地样子,也没有伤心的表情。
再一次见到父亲,是学校放假。当张晓静搬着沉重的行李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人群中,张晓静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个张晓静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冷风中,父亲穿着略微单薄,他真的老了,原本笔直的脊梁现在像一棵微微弯曲的老松树,张晓静揉了揉鼻头。父亲转过身,看到张晓静的那一刻,给了张晓静一个温暖的笑容。带着雀跃的心情,张晓静向父亲飞奔而去,父亲一手接过张晓静的行李一手牵着张晓静,那是寒冷的一天,却因为父亲的出现显得尤为温暖。
归家晨曦微光,出发热汤,暖床诗书,给张晓静三餐无忧,即便岁月无常,即便会受伤,也慢慢成长。你陪晓静长大,晓静陪你变老。以后晓静哪儿也不去,就在你生活一辈子的那座小城里,安生,不再做他乡客。当你老了,走不动了,让张晓静扶你再走幽深老巷,夏天在大榕树下纳凉,冬天烧一壶热水给你泡脚,星月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