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鹤鸣
他站在唯一的光亮处,挡住了光源。她看不清他的容貌。那是一处窄窄的门罢,在他的身后可是光明?那是一处悬崖峭壁吧,只要窥视他的面容,定会坠入不复?那是一处通往终极的通道吧,是否到达又会陷入另一个世界?那是没人知晓的地方。
他在笑。她似乎看见他嘴角上扬的弧线,那斜睨的视线,那鼻孔里的冷哼。他在告诉她,他快要胜了。他沉浸在胜利前的喜悦中,喜悦到浑身战栗,喜悦到欢欣似乎要冲破胸腔,让它弥漫在她的四周,淹没她,淹没。
他憋着。脸涨红了。因为没到最后关头。
因为她,这条鱼,有时候是青石板下的青蛙,被告诫会成为癞蛤蟆,绝对不是金蟾;有时是不起眼但不停息的无名小鱼,只有努力向前,向前;有时又成了跃出水面,寻找龙门的那条的影子,期待云霄;有时,她是燕子,除了水,向往天空,学着飞禽的样子,却又脱离不了鱼的那份无争;有时,翅折鳍断,她便是幽暗孔洞里的大鲵,偶尔与人语;还有时,她会想,拼搏,像鹤。
她不怕他。这个黝黑的空间,四处没有光亮,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可是又怎样?她在这里摸索,关上了一扇扇他打开的门或窗。一次又一次。只有一次,她笑着说:这是最差的吧?也不过如此。
那一次过去多久了?他不服气,又打开了一扇大部分人见了都会屈服的门。她却笑得更开心了。他不知道结果,他还在等。
多年前,那个幼小的她就牢牢记住了,“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知道的。在那些风雨如晦的日子里,在那如履薄冰的岁月里,在那新苗从腐肉里钻出的时刻里,在那死水中经过孑孓时,在那无月的冬夜,在那三十多年中他一次次展露给她的剪影和气息里,他早该明白。她不甘,他更不甘。
是他独独垂青与她。是了,最爱她的,是他。无涯的幽暗之处,只有那一扇扇门窗,带给她无尽的渴求。
爱你。她想。我也爱你。
——第十一天,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