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知道左海公园怎么走吗?”
“啊。”
“我知道,我正要过去,我带你们过去吧。”
“谢谢啦。我们走吧。”
两位老人家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拿好随身物品。人流涌动,流下大桥,绕过我身边,去向密密麻麻都是人的西湖公园。
我放缓了持续数年的快步走,控制自己的每一步,试图与他们的步调相同,却在不知不觉间,跟上了微微春风。
“美女,你真好看呢。”老太太推起自己帽子,向我看来,目光祥和。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脸作笑容。
简单的米黄色长裙,搭配素色的白色毛衣,头发披散着,任风摇摆,我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可以配的上她的评价。
习惯性的假笑,早已忘记是从何时开始,但在面对老妇嘴角淡淡而显得十分真实的笑容时,才忽地发觉自己打从心底的虚伪。
“你一个人吗?”老太太继续问道。
老伯牵着她的手,略微转过头来。
“嗯。就我一个。”我忽地感觉风沉了下来,压在心底。
“是住在这边吗?”
“不是,就是过来这边旅游。”我忽地又感觉自己轻飘飘,随时会被风吹走。
太阳躲在一两个小时前飘来的云背后,不愿探出头来。
杨柳肆意甩着,盛开的菊花掉下花瓣来。
路道前方的拱桥被人踩得吱吱呀呀痛苦地叫喊,但没有另一座桥来倾听它的苦痛。
“嗯。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总是自己出去走呢。”老太太低下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同老伯上着桥的楼梯。
我不知道接什么话,脑海里浮现一个绑着辫子的女生,在黑白的世界里孤独地四处游走,但并没有寂寞的悲伤,反倒是自由的快乐。
“我自己爬过山,爬到很高很高,然后大声喊,大声叫,但是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自己一个人在大山里一边哭,一边一点一点地下山。那时候真是既勇敢又胆小呢。”
“后来我就碰巧在山下见到她,那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啊。”老伯终于说话,接下老太太的笑容,放开笑出来。
女生在山上甩着鞭子跳跃,往自己的头发上插上一朵艳丽的花,又向着未开发完全的世界大声呼喊。
天黑下来,她却还在下山,森林里似乎突然多了许多鸟儿出来,蝙蝠拍拍翅膀,惊险地掠过她头上。她摸不清山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山。黑影,白光,近在眼前的人类世界,却显得那么遥远。因而她流下泪,继而哭出声来,山林受到惊扰,加剧对夜的恐慌。
下至接近山脚处,山路终于可以看见灯光的存在,她又被前面的一个人影吓到,但定住眼睛,才发现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活生生的男生。他又惊讶,又感到好笑地带着她下了山,迎来自己的希望。
“人生啊,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只需要自己一个人的,可能是学业,可能是研究,可能是旅游,也可能是其他的。有些东西,总只有自己才能去发现。”老太太看着有点四肢僵硬的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
“现在也是自己一个人,想找一些自己的东西。”我想了一会儿,这一点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但尤其在这几年才被更多地提及,似乎正是映照着我摇摇摆摆,找不到终点地生活。
“那要加油啦,你可以的。”老太太笑道。
“嗯。”我点点头。
绕过庞大的博物馆群,便到了又是被绿化覆盖着的左海公园。
春风轻拂脸颊,阳光冒出头来,略微暖了些。
“谢谢啦,年轻人。”两位老人家一同说道,正像我们刚开始遇见那样。
“不用不用。”我摆摆手,笑得没有那么夸张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