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日子虽然苦一些,但是我们过得很快乐。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深知土地里刨食儿的不容易,体谅并理解着父母;父母也在尽最大的努力,为我们提供像别人家孩子那样的生活。
有一年中秋,娘从集上买了些月饼,是最经济、最实惠的那种五仁月饼,酥皮的。一层层的薄皮包裹着五花八门的馅料,焦糖、花生仁、黑芝麻、青红丝……
即便是在那个物质条件极其匮乏的年代,即便是只有在中秋节的时候才能吃到,我也不喜欢,不稀罕这些月饼。它甜的有些齁得上,特别是那些一触即碎的面皮,怎么着也不能一下全放到嘴里。吃完月饼之后,你会发现还有很多松散的面皮渣渣洒落在包装纸里。
你得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慢慢往里裹,卷成一个三角形,由上而下倾在嘴里,那玩意儿一点也不好吃,干干瘪瘪,碎屑纷纷,若是黏在嗓子眼里,真的是挺难受。
这些碎末肯定是不能扔掉的。扔掉它们,在娘眼里就是糟蹋粮食,就是作孽,是要遭报应的,说不定哪天惊雷就照你头上劈了下来。道理很简单,因为老天爷给你口饭吃,你却不知道珍惜,这就是对天道的大不敬。
我和姐姐们在院子里一边吃月饼,一边瞎吵吵,年年吃这种带着油墨味儿的月饼,真是腻了。那个味道即使放到现在,也着实不敢恭维。
2
西邻跟我们隔着只有一道墙,院子里的吵闹声在他们家听得一清二楚。西邻居蓉蓉跟我是同学,她家孩子少,日子过得很好,她爷爷在村里收树苗,是个挺有能耐的生意人。
90年代末,我在村里见都没见过电话,可是蓉蓉家已经扯过去了长长的电话线,每天听到蓉蓉爷爷在那里耀武扬威、神气十足地扯着大嗓门联系客户。
那个嗓门简直是能够冲破云霄、直插天际,比村里大喇叭广播的分贝小不了多少。那个嗓门经常是冲着我们这边喊,我们是穷人,听着这种自嗨式的喊声有些刺耳。
父亲有时会皱皱眉头,但是没有办法,蓉蓉爷爷既是长辈又是能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腾树苗的时候还有求于人家,颇有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