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无因飘落的轻雨20

由于熬夜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丹雨就这样独自一人在绿荫下睡了一会儿。

她梦见初中时光里,枫寒给全校同学播放的歌——《轻涟》

看似宁静的下午,丹雨的心中已经掀起了层层轻涟。

爱,就将这酣梦深埋。

诀别如繁花盛开。

似你我往怀,愉快悲哀。

爱,我会在过去未来。

注视这世间精彩。

一切从未改,未改……

梦,醒了……

丹雨心中空落落的,随之又被刺痛了一下。

夏茉成了丹雨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这根刺扎在她的心里,会在她解析几何做不出来或者历史选择题错十几道的时候隐隐作痛。

开学两个月来,她像是憋着一股劲,对自己越来越狠。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把夏茉当成了假想敌,逼着自己一定要比夏茉优秀,让枫寒后悔。

无数个晚自习,她累得瘫倒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数学演算纸,忽然有些恍惚。

她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已经不喜欢他了,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在心里跟夏茉较劲,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吗?

如果已经不喜欢他了,那么她为什么还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不幸福,同样也是因为不甘心吗?

如果已经不喜欢他了……

或许是因为在人群中捕捉他的背影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习惯,开学以来,她经常能看到他跟夏茉在校园里并肩而行的一双身影。她总是会隔一段距离,默默地走在他们身后,然后目不转睛地去观察这个枫寒喜欢的女孩子。

教导主任不让女生散发和烫发,偏偏夏茉永远披散着一头蓬松的栗色卷发。有一次,教导主任堵在教学楼门口检查仪容仪表,她亲眼看见夏茉在快要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用套在手腕上的发圈将脑后的头发轻轻一拢,然后揪着发梢跟教导主任撒娇说:“老师,我这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真的。”

夏茉的皮肤很白,听说她还会偷偷化妆。在那个年纪的丹雨还不知道化妆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夏茉已经开始往脸上抹粉底液和腮红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脸颊上有浅浅的梨窝。

很多人说夏茉跟枫寒有夫妻相。在丹雨看来,不过是因为两个人笑起来都格外好看罢了。

然而这样骄傲美丽的女孩子,枫寒凭什么不喜欢?

她多值得被喜欢啊。

其实相较于嫉妒,丹雨对夏茉更多的情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羡慕。

她忽然想到了章艳。

章艳已经很久没再穿别扭的白裙子了,桌箱里的零食也囤积得越来越满,跟振文的相处更是恢复了每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的正常状态。

章艳说,她努力过了,但自己实在不是振文的菜。

所以,她放手了。

可是,究竟怎样才能真正做到洒脱放手呢?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组织高二年级最后一次集体去看电影。在路上,丹雨问章艳:“如果你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他不喜欢你,你怎么样才能不再去喜欢他呢?”

“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他?”章艳撇撇嘴,“如果他不喜欢我,那他就是没眼光的人渣,配不上我再正眼瞧他一眼。”

章艳是个说谎精。

因为他们看电影刚回来,她就露馅了。

看了一趟电影,振文失踪了,一整个下午都找不见人影。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丹雨皱眉。

“他那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啊?”章艳不屑,却跟在几个班委身后,在校园里找了他整整两节课。

然而章艳刚一回班,就听见班上的女生说:“听说了吗?有人看见振文是跟着枫原走的。”

“我猜肯定是两人趁老吴出门进修,偷偷跑出去约会了,雨尘还非得找人!”

章艳埋起头趴在桌子上,后背微微抽动。

丹雨隐约感觉,她在哭。

然而当丹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时,她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爬起来继续看起了书。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时,振文终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教室。

“你去哪儿了?没事吧?”丹雨着急道。

“没事。”振文“嘶”了一声,丹雨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胳膊上有长长的一道破了皮的擦伤。

“你这怎么弄的?得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丹雨吓了一跳。

“我去了,没开门。”振文叹气,“等待会儿放学,我去外面药店买个红药水。”

“你去跟雨尘说一声吧,咱班班委下午一直在找你。”

“找我?找我干吗?”振文一惊,解释道,“唉,因为高考报志愿的事,枫原跟她家里人吵架了没来上课,枫寒让我去劝劝她。结果那个傻妞,走路不看路,差点被摩托车撞上。我帮她一挡,不小心摔了,胳膊就成这样了。”

丹雨听着,没再作声,只是一直看着一言不发正在低头做题的章艳。

“欸,数学卷子发了吗?”振文碰了碰章艳的胳膊,“你是不是藏我卷子了?赶紧交出来。”

“我藏啥!”章艳大声吼道,突然红了眼圈,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振文吓得一愣,转头问林絮:“她抽什么风?我没怎么她啊。”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丹雨跟振文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说:“章艳下午找了你两节课。”

“找我……干什么?”

振文还没反应过来,章艳就突然坐了起来,从桌箱的纸巾包里抽了一张纸巾出来,然后拧开矿泉水瓶盖倒了点水上去,一把扯过洛一川的左胳膊,用沾了水的纸巾轻轻帮他擦拭伤口上的泥土和砂粒。

振文愣愣地望着章艳不断有泪珠滚落的通红的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

章艳的动作很轻,甚至还会对着伤口轻轻地吹一吹。

丹雨没见过这样耐心细致的章艳,更没见过乖得像小白兔一样不吱一声的振文。

振文的眼神里忽然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丹雨看不明白。

他没有躲开,没有抢过纸巾说他自己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章艳。

所有人都知道,振文喜欢枫原。

丹雨却私心希望,振文能喜欢上章艳。

晚自习的时候,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席卷着乌云,将天空撕裂成碎片。大雨倾盆而下,如同天穹破了个大洞,洒下的不只是雨水,还有无尽的哀愁。地面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仿佛在诉说着世间的种种苦涩。

下课铃响后,丹雨依旧坐在教室里继续做题,等到人都走光了才离开。

反正她在教室里备着雨伞,不用害怕雨会下得更大。

然而刚一走到教学楼门口,她就在躲雨的三两人群中看见了枫寒。

她本来想直接撑伞离开的。

但他没带伞,半边的T恤被雨打湿了,而且他一直在咳嗽,嘴唇也干裂发白。

“枫寒,你没带伞吗?”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是啊,没想到突然下雨。”他瞥见她手里的雨伞,惊讶道,“这大晴天你都带着伞,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说完,他又咳了好几声。

“你感冒了?”

“唉,昨天打完球冲了个凉水澡,冻着了。”他咧开嘴笑起来,笑得依旧澄澈好看,让她眼前蒙起水雾,心中一片酸涩。

“我这个伞挺大的,要不我们一起回宿……”

“枫寒!”夏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借了一圈都没借到伞,怎么办啊?都怪你非得把刚才那道题做出来再肯走,现在雨下得都这么大了。”

“我的伞借给你俩吧。”枫寒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说,“我朋友也带伞了,她去厕所了,等会我跟她撑一把就行。”

“真的啊?谢谢你啦同学!”夏茉热情地把伞接了过去。

看到枫寒眼中的一抹犹疑,丹雨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快走吧,明天记得还我。”

于是她站在门口,目送着一双背影渐行渐远。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隔在她和他们的背影之间的,是细密的雨幕。雨幕朦胧,将她和他们隔绝在了两个世界之中。

她被他遗落和丢弃在他身后的世界中。

远方路灯的幽暗灯光在大雨的冲刷下一闪一闪的,像是哭红了眼的孩子朝她眨巴着眼睛。大雨如注,滴滴砸向路面,仿佛永远都不会停。

总有一天会停下的吧?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移开了挡在头顶的书包,任湿透的衣裤紧贴在自己的身上。仿佛这样就可以冲刷掉她一身的疲乏和难过,让那些她再不愿想起的心事慢慢消失融化。

青春里的这场大雨,终有一日会停下。

然而丹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鼻塞嗓子疼了。

昨晚的一场雨让她把英语课文还没背的事彻底抛却脑后。英语课上,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破门而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丹雨,第一段背诵。”

她心虚地站起来,吸了吸鼻涕,低头不说话。

“背没背?”英语老师清冷的嗓音响起。

丹雨摇头。

“可以啊丹雨,自己觉得自己的水平不需要背课文了是吧?”英语老师白了她一眼,“雨尘,第一段。”

雨尘缓缓起身,张口来了一句:“Sorry.”

英语老师把手里的课本啪地摔在了讲台上。

“不是吧。”振文小声跟章艳嘟囔,“我昨晚在寝室亲眼看着鹿鸣背的。”

“振文,你来背。”

振文猛地起身,扶了扶桌子,磕磕巴巴地背了起来。

振文背完,英语老师斜了雨尘和丹雨一眼:“你俩,晚自习之前,去办公室找我背诵。”

晚饭时间,教室里只剩下雨尘和丹雨。

丹雨嗓子疼得难受,趴在桌子上默背课文,瞥见雨尘朝她走了过来。

“我去宇晨超市买晚饭,要帮你带吗?”

她摇头。

“感冒了?”

她点了点头。

雨尘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他回来的时候,帮她带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盒感冒药。

“谢谢啊。这些,多少钱啊?”她问。

“没事。”雨尘朝她淡淡笑了下,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丹雨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讶异,又有些感慨。

或许是好人有好报吧。

原来鹿鸣也有这样热心的一面。

所以,夏茉,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了呢?

丹雨发烧了。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她收拾好书包,打算去医务室输个液退烧。然而刚走进医务室,她就看见了正挂着吊瓶单手打游戏的枫寒。

“你怎么了?脸怎么白得跟纸似的啊,感觉你下一秒就要晕倒了。”他看到了她,抬眼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她的嗓子哑哑的,声音也有些发虚,“你感冒还没好?”

“是啊。”枫寒无奈地撇嘴。

丹雨在枫寒旁边的病床上坐下,小护士来给她扎针的时候,枫寒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游戏,探着脑袋一脸好奇地凑过来看。

“你干吗?”她问。

“你们女生不是都怕扎针吗?看你怕不怕。”他说。

幼稚。

丹雨身子一躲,手背被小护士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别动啊,本来你这血管就难找,你一动我更扎不好了。”

丹雨乖乖地不再乱动,小护士却在连戳了好几针后,叹了一口气说:“换只手吧。”

于是丹雨无奈地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瞥见丹雨皱起了眉头。

“没见过你这么不怕疼的。”小护士见她一声不吭,尴尬地笑了笑,扎了几针依旧没找到血管。

“她不是不怕疼,她是能忍。”枫寒叹了口气,“姐你别扎了,叫你师父过来。”

等到小护士离开,枫寒冷着脸问她道:“她明显技术不行啊,你还乖乖等着让她一遍遍地扎你?”

丹雨笑笑。

你能别管我的事吗?求你了。

扎好了针她就翻开政治书看了起来,枫寒从游戏机里猛地抬头,摇着头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服了你了”,然后把游戏机调成了静音。

中途丹雨去了趟厕所,当她单手举着吊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夏茉正坐在枫寒的床上。

输液室里人不多,夏茉伸手摸了摸枫寒的额头,动作亲昵。

她看着他们,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涩,举着吊瓶的手不自觉地坠了下来。

“哎呀,小姑娘,厕所门口那个!回血啦,赶紧把药举起来啊!”一个路过的小护士大喊一声。

丹雨怔怔回神,低头发现红色的血竟然已经充满了半个输液管,连忙把手里的瓶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她看到枫寒和夏茉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走回到床位上,把盐水瓶挂好,尴尬地冲枫寒笑了笑。

“你是烧傻了还是学傻了?手上挂着水都能忘?”枫寒问她。

夏茉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跟枫寒说:“我先回去上自习了,你记得把药吃了。”

枫寒点点头,目送夏茉离开。

“欸,夏茉带了零食,”枫寒指了指床上的大包裹,“你要吃点吗?”

丹雨摇头,想扯出个礼貌的微笑来,嘴角却总是下坠。

谁要吃夏茉带的东西?

她合上书说困了,背对着他侧卧在了病床上,终于,闭上眼,让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渗了出来。

枫寒,我真的好讨厌你。

就像窗外的雨一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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