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诚〈孟子〉学习笔记142,5-2-2,滕文公章句上2-2》
今天是丙申年己亥月己未日,十一月初四,2016年12月3日星期六。
补录昨日:小雪三候。
三候,闭塞而成冬。阳气下藏地中,阴气闭固而成冬。
花信風:吉祥無數。根如石菖蒲。花小瓣厚。外紫内白。一莖十餘萼。人言:此草著花,家有吉祥。然栽培得宜,抽莖無數,未必皆寥寥也。
【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茣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一.然友先生从孟子那儿听取了教诲,返回到滕国,将孟子关于三年之丧的论述,一一复述给世子。世子认为孟子的话一定可行,当即定下了举行三年之丧的决定。
后世称滕文公是孟子弟子中的佼佼者,这话不是没有根据,从他处理这件事来看,他具备两个品质,一是对心的感悟敏感,一听就懂。
这里稍微展开一下,谈谈心的感悟方面的问题。子贡和颜渊都是孔子高弟,子贡自许能做到闻一知二,同时,他认为颜渊能做到闻一知十。要知道,这可不是在比谁更聪明,或者说谁更有联想力的问题。这么理解,把人心降格为生物的或者机械级别,显然是错误的认识。一种,要么当成生物学意义上的器官,比如说你的眼睛1.5,我的眼睛不如你的好,只有1.1;另一种,要么当成机械意义上的强弱,你的脑容量是12缸的,我的脑容量是4缸的。这是对身和心的关系不能正确认识造成的。心的感悟力强,指的是闻道即行,即,自我行动的执行力强。事实上,人的毛病主要出在"从而不改,悦而不绎",觉得有道理,但是不改过;听到道理很高兴,但是不放到自已的身心上整理调整。对这两种人,孔子说,我也拿他不知怎么说好了。不是孔子弃他,是他自弃。
继续世子的第二个品质:他有听到道理以后马上用!到!自!己!行!为!上!的执行力。不空谈。这种勇于从善的品质,是成就成己之德必不可少的前提。否则,能背好多书,听了很多理论,能讲出一套一套的道理,荀子称这种人为三寸口耳之学,耳朵和嘴巴只有三寸距离,耳朵听来的直接从嘴上讲出去,没有用到自己身上,拿去卖弄了,对这种人,孔子说:"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这种是自弃于德的行为。
当时,随着时代变迁和风气迁易,三年之丧的丧礼已经废弃很久了,一旦提出来要做这件事,那些父兄百官哄然反对。
他们提出两点理由反对世子举行三年之丧的计划。
第一个理由说,滕国和鲁国都是文王之后,鲁国的第一位立国之祖为周公,周公是两国同姓诸侯之长,诸侯都以周公为宗,所以滕国以鲁国为宗。这是讲历史传统。为什么要搬出这个历史传统呢?那是因为周公制礼名气最大,而鲁国一直以秉承正统周礼而闻名,自己又号称为秉礼之国,这就好像现代社会的某些国家或某某地区的形象广告一样,利用历史资源作为宣传支点,给自己贴了一个标签,大家就按照标签作为辨识你。有些标签名实相符,有些标签名实不符。这一点,古今不易啊。这些父兄百官就说了,鲁国是我们的榜样也是天下的榜样啊,鲁国是当今世界上最讲礼仪的国家了,而且,它还是我们滕国的宗国,我们不向它学习又该向谁学习呢?那么,看看鲁国对这事的做法吧。三年之丧,鲁国的前几代君王都没做过啊。而我们滕国的几代先君也都没有做过。到了您这儿却要反着来,不顾及先例和风俗,反对前几代人的所为,要把规矩改了,原来的做法废了,这怎么能行呢?
第二条理由是《志书》上记载的一条施政纲领,"丧祭之礼,当从先祖。"这是说,国家典礼都有一代一代传受下来的,不是某个人创造的,理解可能不大一致,但不能说改就改。现在你说行三年之丧,违背了典礼纲领,与传受下来的做法不一样,这怎么能行呢?
二.当今社会,最通行的决策方法就是案例法,即,世界范围内找类似的项目,找到他们成功的共性,以此作为自己的决策依据。从经营模式到管理方案以至于营销方案,莫不如此。这就是变种的"丧祭之礼,当从先祖。"2012年,我有幸陪同一位资深教授,名字不提了,考察项目并听取模式讲解,从旁观摩理论归纳与再次演绎的过程,深感教科书案例学不得!削足适履。为了合理化文本,对企业事实采取"顺我者昌,逆我者削"的取舍。这种近似于使用观察静态自然物的方法,或者说,使用对那些由本能支配的生物的研究方法,同样釆用这种方法搞社会、经济和企业的模式研究,这跟把一头猪按在砧板上,却说我的研究出自活标本,这有什么区别!人不同于自然物和生物的地方在于,人是有自主性的。人固然有各种局限,如身体有限度,力量有上限,但在一样面前,人是自由的,那就是做出我自已的决定方面,人具有完全的毫发无损的自由。曾子说,自反而直,虽千万人,吾往矣。人的这种自由和自主的决定特性,可以说是人之为人的最重要的特性了,岂能忽略这一点而奢谈模式呢。
三.
案例法也可以用,但要有一个放眼读书的前提条件,不能说带着历史近视镜,然后说我找到案例和规律了。那些反对世子的父兄百官,犯的正是历史近视症。他们所举例的鲁国先君,正反映出他们不考察开国之初,而考据于教传之后;所说的那些先祖,不从创礼之日上看,而是拿着坏礼之时的作法说事儿。
金庸先生有本武侠小说,叫做《连山诀》,讲的就是一代一代的师父,每个都留一手,再添一点儿花架子进去,如此传了几代之后,所谓绝世武功就跟表演舞蹈一样了。说明什么呢?既使是家传,也会变,而!且!完全有可能变了本来面目。
真有心学,放开眼量。不然,被人欺,自欺,又去欺人,再回到被人欺的恶性循环里。这种轮回的人生,惨不忍睹呀。说到底,源头还在自己心上。
还是要继续师父的那句问:
"你用了吗?"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孟子正义》焦循著
《孟子译注》杨伯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