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奉

                             

      无当铺是京城里字号最老的当铺,一个当铺如何称之为好,那全看当铺里的朝奉。什么是朝奉,就是在柜台收物品,估值掌眼的伙计。王朝奉如今是当铺的当家掌柜,15岁时独自一人来到京城在此落脚。如今已经步入古稀。

     

      “王朝奉,今天我来当了我老婆”

      来者是出了名的赌徒孙二毛。

      “你看我老婆能当吗?能的话几个钱?”

      王朝奉看向旁边的妇人,目无闪光,已经万念俱灰。

      “无当铺无所不当,无不能当。你老婆当然可以当。”王朝奉轻语道。

      “那能给我多钱?”二毛兴奋的头发都能立起来。

      “别人,我给五十两,你我给三十两,想必你还要去赌,这当肯定是成了绝当。”绝当就是当物件的人不会来赎回,便是绝当或叫死当。

      “不会不会,我感觉今天运气好,肯定来赎。”

      王朝奉看了一眼孙二毛,道“那你就去其他当铺看看吧。”

      “别别别,您老我还信不过吗,三十两就三十两,我来写契约。”孙二毛可知道,这当铺当人,也就无当铺可以,不然怎么敢叫无当铺,无不能当啊。

        孙二毛拿着钱连看也不看自己的结发之妻,一溜烟就不见了。王朝奉看着面如死灰的妇人,笑了笑说道“看到了吗,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妇人无神的看了一眼王朝奉,道“奴家一直相信他终有一天浪子回头,可如今……如有来世我定不会瞎眼跟了这等赌徒。”

        “好,我便给你来世。”王朝奉取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之上。

        “这……”妇人面露疑色。

        “当人统一五十两,我扣下他二十两,这二十两便给你重新找个世外桃源生活,你不必客气,按道理这银子都是你的才是。”

        “谢……谢王朝奉,重生之恩,必当永记心头。”妇人跪拜在地下,泣不成声。

        “言重了,快拿着银子离开吧。”王朝奉摆了摆手,便回屋里去了。

        “朱叔,你说我师傅这是为什么啊,纵使妇人可怜,这么做会不会坏了规矩?”窃语的是王朝奉的徒弟,小朝奉。

          “你小子懂什么,从你师傅当掌柜起,这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你可别乱说话。”回话的是当铺几十年的老伙计,朱大庆。

         

          这事的原由还是要从王朝奉15岁时讲起。

          那年当铺以十万两收到一把宝剑,当剑人是京城名匠李铁匠,此剑如谈价值,绝不值十万两。

        而当时的朝奉,同样也是掌柜的,是李铁匠挚友,此剑为李铁匠传家之宝,谁知被京城张将军看中,为得此剑,将李铁匠家上下关入大牢,以此要挟,不料因儿女年幼,病死大牢。李铁匠悲痛欲绝宁死也不愿将军如意,便把剑当给了无当铺。

          张将军听闻此信,前来要剑,老朝奉婉言拒绝,因朝奉与不少官员交好,将军不愿轻动干戈,便放言,如当铺一个月之内,拿出其他我愿意花钱来买的东西,我便放弃这把宝剑,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条件看似给了当铺生路,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贵为将军,家里奇珍异宝将以车记,就算当铺拿来了宝贝,他只当说看不上,又有何不可? 这可急坏了当铺上下,交出宝剑?那是万万不可,此背信弃义之举当铺万万不能做。难道这数代人的心血终将毁于我手?老朝奉夜不能眠,当铺上下热锅祸蚂蚁。唯独当时的小朝奉,王朝奉。

        每日游手好闲,无所重负,还时不时约不知谁家的闺女在后庭相会,卿卿我我。当铺上下无不咬牙切齿,但他们都没办法,还能指望一个小孩不成,也就不再搭理王朝奉。

      很快一个月到了,将军得意洋洋

      “怎么样,有什么宝贝拿出来吧,要是没有,要么给剑,要么我砸了你们的铺子。”将军说罢,身后的下人无不起哄叫好。

      就在当铺上下如同等待审判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慢着!”

      闻声望去,王朝奉踱步上前,举起一张契约说道“将军,还请您往这儿看。”

      “嗯?”将军探身一看,顿时怒火中烧,伸手要夺。

      王朝奉顺手往怀里一塞,道“将军,您这样可不太好。我们都知道您家有一千金,既然是千金,在您心里何止千斤之重,不知这样的宝贝,您要还是不要啊?”

        原来,王朝奉平日偷会女子便是将军家千金大小姐,王朝奉以身份卑微无法提亲为由,让小姐自拟了一张卖身契,并偷其父印章加盖,凭这份契约,就算是去衙门,也能判当铺有理。毕竟这是京城,如果闹大,那可是天下大笑,将军的女儿卖身契在当铺,这成何体统。

      “……你小子,好好好,这当我赎了。”将军决定假意服软,日后再说。

      “只赎当可不行,您要立个字据,要保我当铺太平,这小姐的卖身契,我便可免费让您拿回去。”王朝奉心思机敏,他知道当铺要的,不止是眼下的太平。

      眼看无可奈何,将军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当铺逃过一劫,王朝奉声望达到了极点,一年后便从学徒成为了朝奉,两年后,老朝奉将当铺传给了王朝奉。

      三年后,将军死于战乱,王朝奉听到消息,急忙跑到将军府,要见千金小姐。

      “王朝奉多年不见,如今有何贵干。”千金小姐冷冷的问道。

      “语儿,我此次前来,是想提亲的。”王朝奉向前探了探。

      “王朝奉,家父去世不久,我无心婚事,再说了,您不是早把我忘了吗。”小姐背过身,气的全身发抖。

      “语儿,当年我不是有心负你,为了救当铺,我那是无奈之举,还请你理解我,我对你的情意那是不会有假的。”

      “哦?这么说我错怪你了?呵呵,王朝奉,您还是请回吧,如您所说,当年您已经做出了选择,当时您大可以凭那份契约要挟我父亲与我成亲,但你还是选择了您的当铺……”小姐顿了顿,缓了缓情绪,大声道“送客!”

      自此王朝奉一月未出房门,等出来时,已不再意气风发。

      可谓: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也就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这么做是为了向自己出卖爱人的行为赎罪,还是为了拯救不幸之人,那便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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