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一张艺术展的邀请函,主题是“绘皮”,一个听来蛮新鲜的词。
应邀前去参观时,展会大厅里只有寥寥几名游客漫不经心的转着,都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我大致看了看,显然这次展览以兽皮为主,展品里下至寻常的野鸡野兔,上至珍贵的猎豹犀牛,都处理的光滑润亮。虽然张显了制作者非凡的技艺,却也只是皮具之中的珍品,浑不见有何特色之处。
正当我快失去耐心时,角落里的几副版画又勾起了我的兴趣。那是久远到看不出年代的作品,颜色黯淡,线条朴拙,传神的描绘出一幅略显诡异的场景。
画中,头戴羽冠,口衔短棍的酋长正高举着一臂,手持烧红的烙铁炙烤着自己的皮肤。酋长身旁,侍从奉上带着花纹的兽皮,将它紧紧裹在酋长的手臂上。
“这就是绘皮,一种禁绝已久的技艺。”
我回头去看,一位须发戟张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
“古人皆崇尚熊罴之勇力,虎豹之迅捷,恨不能为己用。遂有信奉动物精气凝聚于皮毛之上者,生取其皮,再炮烙自身,趁血肉尚热之际,使焦肉与毛皮贴合。至此,兽皮绘于自身之上,兽灵也将被囚于其中,供其驱使。”
老者摩挲着版画侃侃而谈,为我讲述着绘皮的传说,不经意间露出手臂上黑黄相间的斑纹。
“看来您对此道颇有研究啊。”我盯着他的手臂,意味深长的说,“老先生可知现在还有何人可以绘皮?。”
“怎么,你想试试?”见我点头,老者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我来。”
我随老者穿过大厅,又走下一段长长的台阶,来到一处地下室。
狭窄的空间里,摆着一条长桌,桌上摆着炭炉,不时飘出点点星火,桌角还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污渍。
墙上挂着几张硝好的兽皮,还有许多奇怪的工具,模样与古装剧中拷打犯人的器具有几分相似。换气扇呜呜的转着,却还是带不走充斥屋内的腐败气味。
我皱着眉头,用手轻轻的在鼻子前扇动。
“有喜欢的么?”老者抬手指着墙上的兽皮,“想要鳄鱼我这可没有,豹子老虎狮子都可以。”
“就豹子吧,这个帅。”
老者点点头,径自推门而出,不多时已牵了一头豹子回来。
那豹子大小与我相仿,体态矫健,铜铃般的双眼直盯着我,吓得我倒退了两步。
“别怕,自家养的,不咬人。”
老者带着三分安慰,七分嘲弄的说着,随意的将豹子拴在桌腿上。
我咽下一口口水,紧张不安的搓着衣角。老者瞟了我一眼,从墙上取下长柄烙铁丢到炭炉中,又从腰间解下一把弯曲上翘的短刀来。
“后生,把衣服脱了去。”老者吩咐着,从炉中抄起烧红的烙铁。
依言除去上衣,阴冷的空气让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我挪到老者身边,闭上眼,静静等待着。
“滋~”
烧红的铁块与皮肉接触的声音虽然不响,此刻听来却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清楚的感到自己每一根寒毛都完好无损。
我不由睁开眼,讶然发现,老者正将烙铁按在豹子的身上熨烫着。豹子脸上的肌肉抖动,显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并没有开口嚎叫。
“这……这是……”
“绘皮啊”
老者淡然的说着,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头皮毛鲜亮的豹子很快便被他烫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那……这皮都烫坏了……”
“谁说是给你绘皮了?”老者不屑的哼了一声,“千百年来,许你们人类对我们恣意欺凌,予取予求,就不许我们从你们身上拿点什么了?”
我心下大骇,转身欲逃,却老者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厚的出奇,手背上还有着短短的绒毛。我试着挣扎,老者的指骨间竟伸出寸许长的利爪,牢牢嵌进肉里,让我动弹不得。
“说来,还要感谢你们人类。若不是你们先想出绘皮这种丧心病狂的法子,我们也没机会借着同样的手段化成人形,享受正常的生活。”
老者凝视着我,瞳孔缩成一条线,泛着莹莹绿光。他放下烙铁,拿起短刀抵在我的胸膛上。
“所以,你这身皮,我就收下了。”
老者在我耳边轻声说着,猛的一刀刺进我的胸膛。
懒懒说:
绘皮这个想法,在我国古典志怪小说中早有提及。天下霸唱在《贼猫》中也塑造过一只身披人皮的白犬,最后因为醉酒现了原型。
如果真有可以把兽皮贴在人身上的技术,我想一定会有不少人去尝试。但这是否残忍了一点呢?
曾看过一篇报道,为了获得更多的毛皮,饲主将养殖场的狐狸喂成了臃肿的怪物。故事里,动物剥下人皮,只是为了有一个身份可以活下去,不被圈养,不被欺压。而人类呢?为了所谓的美,为了利益,就可以去剥皮。
实在说不清哪个更加动物一点。
希望大家能记住,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毛皮的替代品有很多,完全没必要过度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