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属马,84周岁了,而他玩蟋蟀也快接近八十年了。爷爷和蟋蟀的不解之缘是出于无聊和好奇,他差不多六岁时第一次见到蟋蟀,还是手里捧着的、活生生的。
那时的孩子没什么玩具,没什么特别的诱惑,爷爷的表哥让他帮忙一起到田里抓蟋蟀。爷爷起初是胆怯的,还反问蟋蟀会不会咬人?表哥很淡定地回答,不会啊,你放手里就知道了。于是爷爷第一次捉到了蟋蟀,他看着掌心里的这只小虫子,喜笑颜开,怎知后来还陪伴了他那么多岁月。
爷爷年轻时喜欢饲养蟋蟀,从幼虫开始甄别品种的优劣。活到他这把岁数,除了阅人无数之外,阅“虫”也是不胜枚举。我当初把我先生带给爷爷看的时候,我爷爷就很满意,顺带还说了自己犀利的眼光:“看人啊,和看虫是一样的道理,就是要看有没有精气神。”虽然这话讲得有点唐突,但想来不无道理。
爷爷爱给蟋蟀们取名字,什么“晶格”、“紫黄”、“子牙”等等,都是根据虫的自身特色出发的。想必每个他定制的陶瓷罐里的虫子都仿佛他的孩子一般,取名也是代表着自己对其将来的寄托。说实话,我和我堂妹的名字也是爷爷取的,在这点上爷爷的想法常常是别具一格的。
在斗蟋蟀方面,爷爷获得了快乐,也同时招来了烦恼。快乐的是爷爷有许多学生,他们慕名前来请教蟋蟀的养殖和选择经验。爷爷的主业虽是工程师,但这个副业给他带来更多的敬佩和成就感。他自己积累了多年的理念,还编写了一套书,但没有拿去出版过。
此外,烦恼的是爷爷由于养蟋蟀和奶奶时有矛盾,奶奶是个典型的上海“嗲小姐”。而爷爷为了养蟋蟀,需要把书房打造成蟋蟀室,家里夏天不能喷风油精,每到秋天斗虫旺季,爷爷更是废寝忘食地操劳着,但身体又经不起折腾。于是,他们老两口子关于蟋蟀的话题真是吵过百八十回了。
上周去看望爷爷时,他一边调试着那台老牌录音机,一边自问自答地说:“你说我玩了那么久蟋蟀,是好是坏呢?”然后爷爷补充说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玩蟋蟀,毕竟也浪费掉很多时间精力。”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听着爷爷继续讲述着他的蟋蟀经。
可能许多事情,你值不值得做,并且做一辈子,最终也无法盖棺定论的。因为热爱,所以坚持,付出只是一个过程,答案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