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那些看起来生活很幸福的人也会出轨?忠诚到底是什么?不忠的范畴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们认为男人出轨是出于无聊或对亲密关系的恐惧而女人出轨是因为孤独或者渴望亲密关系?出轨是不是意味着亲密关系的终结?
在过去的十年,我去了世界很多地方,走访了数百对夫妻,他们都遭受过不忠行为的打击。有一种简单的行为可以轻易的毁掉夫妻间的亲密关系,毁掉他们的快乐和自信,那就是婚外情。然而,人们婚外情发生的原因却知之甚少。
婚外情与婚姻同日而生,我们对婚外情的反对也从那日起。实际上,婚外情如此顽固,连婚姻都有点嫉妒它。圣经戒律中也两次提到婚外情,一次是禁止出轨,一次是连想都不要想出轨。那为什么婚外情屡禁不止呢,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纵观历史,生物和进化理论为男人出轨提供了支持,认为那是一种自由的需要,因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很小。这个双重标准就像出轨行为一样历史悠久。当提到性爱时,男人的压力会被夸大,而女人所受的压力应该被忽视隐藏甚至否定。现在世界上还有九个国家,女人出轨会被处死。
在过去,一夫一妻制指一辈子只跟一个人,现在,一夫一妻指一段婚姻中只陪伴一个人,当然一生中你可以有很多段婚姻。大部分人都曾辩解,我在每一段关系中都是专一的。过去,我们结婚后才第一次发生关系,现在,我们结婚后,就不与妻子或丈夫之外的人发生关系。事实上,一夫一妻制与爱无关,过去,男人要求女人保持忠贞只是为了确认孩子是谁的和确定继承人。
每个人都很好奇,出轨人群的比重有多大。但现在,对出轨的定义在不断扩大,我们对出轨并没有明确的定义,所以估算数据的幅度很大,从百分之26到百分之75不等。除此之外,我们还经常会自相矛盾。95%的人认为,爱人隐瞒自己发生外遇是极其恶劣的行为,但当他们被问到时,他们的回答也是选择隐瞒。
外遇的本质是一段秘密关系,其中有或深或浅的情感联系,还有性爱的魔力。魔力是一个关键词,因为情欲就是这样让人兴奋。哪怕只是想象中的一个吻也能和实际做爱几小时一样让人陶醉和沉迷。正如Marcel Proust所说,爱情并不是源于对方,爱情更多的是源于想象。人们很容易出轨,却难于保守秘密。而出轨行为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灵创伤。如果婚姻是处于经济利益,出轨便威胁到了我们的经济保障;如果婚姻是一次浪漫的结合,出轨行为便威胁到了我们的情感保障。过去我们出轨是为了追求纯粹的爱情,但现在,我们在婚姻中找到真爱却又让出轨毁掉它。
我认为出轨行为会带来三种危害。我们都有浪漫主义的理想,我们希望一个人能满足我们所有的需求和愿望,既是爱人,又是朋友,既是父母,又是知己。它与我情感相同,智力相等,我就那个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人,而出轨行为完全否定了这些。这是彻彻底底的背叛,出轨行为摧毁了我们对爱情的憧憬,如果回顾历史,婚外情从来都是充满痛苦的,而在今天,这种痛苦尤其沉痛。因为它威胁到了我们的自我意识。我的一个病人费尔南多,就深受其害。他说:我曾以为我了解我的生活,我以为我了解我的妻子,我了解婚姻,了解我们自己,但现在,我对这一切都产生了怀疑。婚外情是对信任的践踏,是对自我认同的摧毁。“我还能信任你吗?我还能信任任何人吗?
另一个矛盾,我们对伴侣的忠贞热切渴求,但同时自己却前所未有的想去出轨。这不是因为我们有了新的欲望,而是因为我们认为活在一个可以自由追逐欲望的时代。我们认为自己值得更快乐的生活。如果以前,我们是因为不快乐所以离婚,那么今天我们离婚,是觉得我们会更快乐;如果以前,离婚是种耻辱,今天来说,可以离开时还选择呆在婚姻中是另一种耻辱。所以,你看我们有离婚的权利,那为什么还是选择外遇呢?
典型的想法是如果某人出轨,不是你们的关系出了问题,就是你出了问题。逻辑在于,如果家庭可以满足你所有的需求,那就没必要出外寻找快乐。想象一下,如果有一段完美的婚姻存在,我们就不会四处游荡。但如果,激情是有保质期的呢?如果也有某种东西是良好的关系不能提供的呢?如果连快乐的人都会出轨,那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和我一起工作的人大部分都不是风流成性的人,他们也推崇一夫一妻制,但是他们发现他们的价值观和行为很多时候也是相互冲突的。这些人,通常在过了几十年的忠贞生活后,却在某天跨过去了那道线并愿意承担失去一切的风险,而这是他们以前所不敢想象的。这就像受了蛊惑。
出轨是一种背叛行为,同时也是对渴望和失去的宣泄。在外遇关系中,你经常会发现,他们渴望一种情感的联系,想从中获得新鲜感,自由感并满足自己的性渴望,希望重获自己丢失的那部分。或试图在面临失去和悲剧时,重获生命的活力。
我的一个患者Priya,她有着幸福的婚姻,爱自己的丈夫并且从未想过伤害他。但她也告诉我,她一直活在别人的期望里,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妈妈,Priya爱上了在台风过后帮她将后院里的树移走的园艺师,他有货车和纹身,跟Priya是完全不同的人。Priya已经47了,她的婚外情将她带入了她未曾经历过的青春期,她的故事启发了我,我们之所以去寻找另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并不是出于对伴侣的厌恶,而是出于对自身现状的不满意。我们也不是在寻找另外一个人,而是在寻找另外一个自己。
纵观全世界,那些出轨的人总会告诉我,他们因此感到活着的感觉”they feel alive”,他们也会告诉我一些有关失去的故事,过世的父母,过早离开的朋友,医生说的坏消息。死亡常常与外遇如影随形,因为失去常常让我们反思,就是这样吗,这让我意识到,也许正是这些问题促使人们突破界限。有时候,外遇是战胜死亡的尝试,是一剂对抗死亡的良药。
与大家传统认为相反的是,对于出轨来说,比起性爱,更多的是渴望。渴望收到关注,渴望得到不一样的感觉,渴望得到重视。而出轨关系中,一个冷酷的事实是你永远无法完整拥有你的情人,这种缺陷的美让你渴望更多。外遇关系本身就像一种欲望机器,正因为它的不圆满,不明确,会让你一直渴望你无法拥有的东西。
在座的各位可能有一大部分人认为开放式恋爱关系中不存在出轨一说,其实不然。首先,对于一夫一妻制的探讨和对于不忠的探讨不完全一致,但实际上,就算我们可以自由拥有多个性伙伴,我们仍会被某种被禁止的力量诱惑,如果我们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就感觉像是做了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我经常告诉我的患者,如果他们能把出轨时的胆魄,想象和热情用上十分之一,放在自己真正的生活中,他们可能根本就不用来找我。
那么我们如何才能从出轨行为中解脱出来呢?欲望根深蒂固,背叛也根深蒂固,但都能被治愈。有些出轨行为就像是为本来就无力回天的感情敲响警钟,但有些出轨行为,会在挫折之后,带给我们新的可能。实际上,大多数有过出轨经历的伴侣还会选择在一起,但其中有些也是苟延残喘。而那些能将危机化为转机的人,他们会将此转变视为一次重生,我甚至都能想到,受背叛的一方,通常都会说,你以为我没有欲望么,我只是没有去做而已。但当出轨事件东窗事发之后,他们也会要求更多,不会安于现状,因为安于现状证明没有任何好处。
我还注意到,还有很多情侣一直处于出轨的阴影之中,因为建立一种新的秩序需要时间和探索,他们会开诚布公,进行深层次的沟通,而这种沟通可能在他们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了很多年。还有的情侣发现他们重拾了性生活的激情,好像也毫无缘由。对于失去的恐惧会将欲望重新点燃,并为全新的生活指引方向。
当出轨行为被发现后,情侣双方应该做些什么呢?我们从治疗创伤的经验中得知,当你知道这个伤害的时候,也就是伤害开始治愈的时候。对于出轨的一方,首先就是要停止出轨行为,并对另一方受到的伤害表示愧疚和懊悔,这一点很基本也很重要。但事实是,我经常注意到有很大一部分出轨的人,对就伴侣造成的伤害这件事可能觉得非常愧疚,但对于出轨这件事本身却并不觉得愧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非常重要。对于出轨的一方,他需要坚守这段感情, 在一段时间内,他需要成为情感界限的保卫者,他有责任承担起来。他对这件事的考量,既要让受伤害的一方免受困扰,还要让她不必每天都想起爱人出轨的事,这才能从本质上重新建立双方的信任。
对于遭到背叛的一方,重新建立起自信是非常重要的,走出家门,多与朋友相处,多参加活动,这样才能重拾欢乐,找回生活的意义和自我认同感。更重要的一点是,停止自己的好奇去探究出轨的细节,比如你们多久了,去的哪家酒店等,这些问题会困扰着你让你无法自拔。把视线转回到你们之间,只关注意图和动机,比如“这次出轨对你意味着什么?”“有什么事是你愿意和他做的而不愿和我做的?”“在你眼中我们的关系是怎样的?”
每次出轨都会重新定义一段感情,每一对情侣出轨的后果也要由双方来决定。出轨的事自古就有,而且将来也一直会有,爱欲两难的局面很难用黑白对错来解释清楚。感情中的背叛也有很多形式,蔑视傲慢,冷漠和暴力也是一种背叛,发生关系只是背叛的一种。换句话说,出轨的受害方不一定也是是婚姻的受害方。
我认为出轨也可能有好的结果并不意味着我推崇出轨。我是从两个对立面看待出轨的,一方面是伤害和背叛,另一方面是发现和自我成长的机会,所以当一对出轨被揭发的情侣风波未平的时候找到我,我通常都会这样告诉他们,现在在西方,我们大多数人会拥有两到三段恋情或婚姻,而有些人的恋情或婚姻对象始终是同一个人,你们的第一段婚姻已经结束了,那你们愿意一起开始下一段婚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