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之余
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半夜不能完全醒来,出现类似梦魇的状况,被你觉得唤醒后,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僵,有点胀。
开始满屋溜达,被闷热感包围着。打开窗户,好像没有一丝风。
通常半夜不开窗,好像陷入黑暗的屋外是别人的世界,不可染指似的。尤其在风大风凉的情况下,热身一吹,宛如要饮弹自绝,至少潜藏嘴歪眼斜的中风隐患。
其实,我想说的是,黑夜是一种营养。可以这般暗,这般静,这般闲,被倦意送到睡眠小岛,沉醉在梦乡里。
尽管,疲乏的人身处闷热之中,不知是睡着的,还是昏了过去。(20210808)
麦家《暗算》摘抄
暗算(同名电视剧原著)
麦家
02
>> 在单位里干着很平常的工作,出门还没有坐飞机的待遇。
>> 我就这样第一次荣幸地登上飞机。正如诗人说的:凭借着天空的力量,我没用两个小时就到达北京。
>> 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一次神秘的“带走”,要不就是错误的。
>> 外间不大,我们一行四人进去后,显得更小。
01
>> 很难想象,一个国家要没有秘密,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也许就不会存在了,就像那些冰山,如果没有了隐匿在水面下的那部分,它们还能独立存在吗?
04
>> 怀揣着首长恩赐的特别通行证,我的秘密之行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善待和礼遇,几乎在任何环节上我都可以做到心想事成,并被人刮目相看。
07
>> 在她重叠着悲伤和无奈的脸上,我看到了命运对一个人夜以继日的打击和磨难。
10
>> 阿炳认定事物的方式和结果总是很简单,而且只要他认定的东西,是不可改变和怀疑的。这说明他很自信,很强大。但同时他又很脆弱,脆弱到了容不得任何质疑和对抗。当你和他发生对抗时,他除了自虐性的咆哮之外,没有任何抗拒和回旋的余地。
>> 请相信我的感觉,阿炳的脆弱和他的天才一样出众,一样无与伦比,他像一件透明的闪闪发光的玻璃器皿一样,经不起任何碰击,碰击了就要毁坏。
13
>> 我不希望看到出现这种情况,更害怕阿炳的智力有一天下降后再也不会回升,就像烧掉的钨丝。
01
>> 我已经不可能走回头路,但你完全可能不步我后尘,做一个单纯的学人。
04
>> 于是书记放下电话便直奔招待所,守在招待所刚修缮一新的大厅里,诚惶诚恐地等我出现,不时还冒着雨到外边来翘首张望,想象着我的如期而至。可以说,他在心里早把我盼望了又盼望,也许还用心推敲着“觐见”时应有的辞令。
>> 他手上的力量和气息让我感觉到他有种急于叙事的冲动,我不知道他将叙述什么,
06
>> 青菜萝卜各有喜欢,我不能以他的胃口来确定我的菜单,
>> 人多了,话就多,吃饭的时间被无聊地拉长。
07
>> 开头几年用的是真指甲,十指尖尖的,后来改用假指甲,跟弹琵琶似的,却依然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将细小的算珠子点拨得骤风暴雨的快,飞沙走石的响,那感觉如同你看艺人踩着高跷,依然健步如飞。
08
>> 他缺少的就是这种平地拔楼的勇气和本领。
11
>> 我带回去的不是一个破译光密的数学家,而是一棵饱受西方资产阶级思想侵害的大毒草!
12
>>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破译光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也就是说,我们了解了他们破译的思路,等于是看清了一条死路。
14
>> 人在饥饿中,大脑的思维能力比较活跃,饱了容易瞌睡,古人说弱食强脑,大概指的就是这意思。
>> 偷谜密,正如偷大街上的广告牌,偷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你大鸣大放去偷这些东西,警察见了都想不到这是偷。
>> 一个常人看来不可能偷盗的人去偷了一个常人看来没人敢去偷盗的东西,你想想,这种偷盗往往成功率很高。其实,这也是一种智慧,当然是流氓的智慧。
15
>> 我知道,黄依依让他参与破译,本就是让他来当替死鬼,就像打仗时的尖刀班、排雷兵,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用血肉之躯为后续部队扫清障碍,清理陷阱,你还敢奢望他们去攻占山头打胜仗吗?
16
>> 梦是智慧竞技者抵达胜利彼岸的秘密通道,
17
>> 人世间没有完美的事情,我们要甘于忍痛和接受煎熬。
23
>> 你不要用个人的意志来解释别人的行为。
28
>> 世间有两种人最可恶:泼的女人,谄的男人。
第三章 陈二湖的影子
>> 从上午八点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到701档案室窗台前,向值班同志出示一份通知单,然后领了东西就走,整个感觉似乎跟到邮局提取包裹没什么不同,稍有不同的无非是在这里的交接过程中,双方的态度要亲善、友好一些,仅此而已。
>> 问是谁,他说是陈思兵。我想了一圈也没想起陈思兵是谁,他才说是陈二湖的儿子。
>> 这是一个热情、乐观、身上集合了诸多现代人气息的年轻人,
>> 父子俩表面上的不同曾经令我感到惊讶,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父子相异就跟父子相似一样其实都是正常的。
>> 我可以想象现在那个城市的基本姿态:满街的樱花灿烂如霞,像雪花凌空,像白云悠悠,空气里弥漫着樱花绽放出来的袭人香气。此刻,我甚至都闻见了樱花缥缈的味道。
>> 今天终于收到阿兵的信了。尽管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阿兵信上可能要跟我说的,但就没想到居然会是我师傅去世的噩耗!
>> 师傅的追悼会一定是隆重又隆重的,701人追悼他的泪也一定是流了又流的,而所有这一切,起码有一半是建立在人们不知道“那件事”的基础上的。
>> 对人长痣是有说法的,“男要朗,女要藏”,
>> 福气是个神秘的东西,很难说谁有谁没有。
>> 我们谈恋爱从时间上说有半年,就内容而言只是看了两场电影,逛了一次公园而已。
>> 陈思思的信没像我想的一样很快来,但还是来了,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摸着就知道不是一封通常的信,里面也许堆满了用来挖我秘密的铁镐、洋铲什么的。
>> 红色的围墙,高高的,上面还拉着铁丝网,两扇黑色的大铁门从来都是关着的,开的只是一扇窗户一样的小铁门,荷枪实弹的哨兵在门口走来走去,见了人就要看证件。
>> 我们相信父亲的晚年一定会过得十分幸福,因为我们都觉得父亲的生活太需要弥补了,他应该也必须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晚年。
>> 父亲对玩物是那么容易厌倦,像个孩子一样的。可他又哪像个孩子?每天老早起床,却是哪里也不去,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从早到晚都在灰心、叹气、生气、发呆,好像受尽虐待。
>> 他寂寞地坐在大铁门前,身边落满了烟灰和烟蒂。
>> 这是一个职业狂人对生活的态度,在他们眼里日常生活总是琐碎的、多余的、死气沉沉的。
>> 巴顿将军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真正的军人应该被世上的最后一场战争的最后一颗子弹打死。父亲的悲哀大概是他没倒下在红墙里,没有给那颗子弹击毙。
>> 我的感情经不起对你的回忆。
>> 到了冬天,有一天晚上,父亲吃罢夜饭,照例坐在沙发上吸烟。烟雾从父亲的嘴巴和鼻孔里吐出来,像是父亲心中叹出的气流,弥漫在屋子里,成为一种沉重气氛,笼罩着我们,令我们心情紧张,唯恐稍有不是,惹了父亲一触即发的脾气。
>> 下得虽然很慢,每一步棋都深思熟虑,但下的棋似乎总是有点离谱,缺乏连贯性,感觉溃不成军。但到中盘时,我和阿兵都愣了,刚刚还是没气没势的棋面,转眼间变得活灵起来,变出很怪异的阵势,开始压制我,捣乱我,弄得我不得不也放慢节奏,子子计较起来。
>> 就是说,父亲能从十几目子中看出输赢的结局,正说明他有深远的洞穿力,善于通盘考虑。
>> 没有对手的对弈有什么意思?父亲感到了胜利的无趣,就断了去俱乐部的念头。
>> 父亲是渴望刺激的,他总喜欢有一个强敌立在面前,然后让他去冲杀,去征服,浑身解数的。他受不了那种没有搏杀、没有悬念的对弈,就像平常无奇的生活叫他厌倦一样。
>> 嫁给父亲,母亲是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的——我这样说母亲听见了是要生气的,
>> 呵,母亲,现在我知道了,你和父亲其实是一种人,你们都是一种不要自己的人,你们沉浸在各自的信念和理想中,让血一滴一滴地流出、流出,流光了,你们也满意了。
>> 我想,无论如何母亲是父亲的一个部分,好像红墙这边的家属区是这整个大院的一部分一样。母亲是父亲的妻子,也是战友,以身相许的战友,让我在祭奠父亲的同时,也给母亲的亡灵点上一根香火,啼哭一声吧……
>> 父亲似乎是个怪诞的人,一方面他是个超人,具有超常的天赋,而另一方面则冥顽不化,迟钝不及常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容易囿于某种单一思想而不能自拔的人,因为他用来局限自己的范围愈小,他在一定意义上就可能愈接近无限。
>> 父亲的棋现在下得越来越离谱了,你想输给他都不可能,就像以前你想赢他不可能一样。
>> 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回家。我说我们家不就在这里嘛,他居然指着皮球跟我说了一大堆道理,意思是说:这个皮球并不是我们家门口固有的东西,既然不是固有的,它出现在这里就可能是用来迷惑人的,而迷惑人的东西不可能一成不变等等,等等,说得我简直云里雾里。
>> 我看他这么在乎这个皮球,趁他不注意把皮球踢到黑暗里,然后父亲看皮球没了,确认不在了,才嘀嘀咕咕地回家了。
>> 父亲说鸡是补脚的,鱼是补脑的。他爱吃鱼,一辈子都在吃,吃不厌。
>> 秘密都是相对时间而言的,
>> 你父亲一直迷信,人在半夜三更时是半人半鬼的,既有人的神气又有鬼的精灵,最容易出灵感,所以长期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01
>> 再说,父亲渐老的年岁和满腹的经纶,似乎也越来越适合站在一旁,给我指点迷津,而不是亲自劳作。
>> 直到天空中不时掠过美国飞机、镇上的青壮年纷纷被政府的鼓声和亲人的眼泪送去前线时,我才突然感到了另外一种东西的召唤。
03
>> 我们很容易就闻到了从城里飘来的越来越浓的硝烟味。
>> 我知道自己已变得十分苦闷,甚至邪恶。
04
>> 我对女人不了解,也不了解我对女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