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汪曾祺的《端午的鸭蛋》,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小小鸭蛋写得有滋有味,且端午的氛围尽在其中,真有意思!
回想我们老家的端午节,没有鸭蛋,但有许多让我们小孩子开心的事。
第一,吃粽子。还没到端午,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包粽子。粽叶是先前山上采来的,印象中它们要挂房梁上晾够了时日才拿下来的,然后放在大木盆里一张张洗净了,那颜色和气味显得清新又稳重。米是糯米,且淘过水,白花花的,透着点晶莹,格外可爱,有时候放一些红豆、花生进去,拌匀,颜色更好看了,这样出来的粽子就称它为“豆粽”。还有一种是“糖心粽”,“糖心”其实是红豆泥,或者枣泥,事先用高压锅煮好后放足量的糖,在包粽子时用调羹挖一勺安置在“粽心”里,再放上米包好。我嘴馋,往往边偷吃红豆泥,边看大人们包,当看到粽子一个一个成型,心里十分喜悦,看看哪个大,哪个小,哪个精致,哪个丑了些,有时大人翻新样,包个长长条的粽子,那更是要端详老半天,想着这样的会更好吃吧。一般来说,邻里间都会相互帮忙包粽子,今天你来我家包,明天我去你家包,拉拉家常比比手艺,热热闹闹的,这是妇女们的乐趣。同时也给孩子们带来乐趣,因为总能吃到别人家送来的粽子,或者总能问起小伙伴:“我家粽子好吃吧?”而粽子总要第一次出锅时吃着最香,热腾腾的,剥了叶子,用筷子一插,蘸着白糖吃,美!那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香气,米的味道,粽叶的味道,五月的味道,统统在那一口粽子里。
第二,穿新衣。一年中只有春节和端午节这两个节日我们小孩子有新衣服穿。端午节常常和六一儿童节离得近,新衣服便承载了我很多的期待,谁不想漂漂亮亮闪耀一下啊。节前很久,我就央求我妈给我买新衣,我妈常怠慢,我少不得哭鼻子掉眼泪,终于还是年年都能如愿。我又常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是六一那天穿新衣服好呢,还是端午那天穿好?忘了最后是怎么决定的,但还是记得穿上新衣服那刻的心情,好像世界都明亮起来了,但见到人又十分害羞,一边期待目光一边又害怕目光,真是女儿态十足。想想,大概再也不会因为一件衣服有那样的心情。
第三,要喜饼。喜饼何来?原来但凡前一年娶媳妇的人家到了第二年端午就要早早做好准备等待孩子们来家里要喜饼、系彩结。彩线大概是婆婆事先挨家挨户要来的,每家只要一根一色,为的是讨个吉利,大部分还是自家就备好了的。新妇是端午那天早上的主角,得穿着喜庆地为上门的孩子一个个耐心地系上彩结。有时候孩子们来得多,新妇忙不过来,婆婆和小姑就帮忙一起系,毕竟不能误了孩子们上学的时辰,要是那天是周末的话便可悠哉些。我们孩子是最快活的,一大早起来囫囵吞个早饭,便三五成群去要喜饼,村子小,结婚的人家多的时候大概就五六户,刚好够我们跑。听说系上彩结,就会爬树,所以男孩们也乐意去,手上脚上都系上,想着这样爬树一定利索。我们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彩色的东西,系在手上多漂亮哪!这一圈绕下来,我们收获可不小,喜饼多得时候一人能拿到十来块,手腕上的彩结也有好几个,五颜六色,好看。去上学,课间还要和同学攀比,“我去那谁家,她一下子就给了我三块饼”、“我的彩结是那个漂亮的新娘子给我系的”“我这个彩结系得多漂亮,刚好合适”……放学回家,还要再得意地跟家人显摆自己今天的收获,有时候饼甚至是舍不得吃的。至于彩结,常常碰水就要掉色,而且湿哒哒地搭在腕上并不舒服,但总要过好些时日我们才舍得剪去,而端午节也仿佛在那时才真正结束。
端午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比如在门上贴上艾叶,涂上雄黄,我家似乎是用雄黄在门上写一个佛教的“卍”字,有时候奶奶也在我脑门上涂上点雄黄,那味道真难闻啊!有的年份还有赛龙舟,我妈不愿带我去,只记得有一年我去了,太小什么也记不得,对龙舟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人很多很多,水电站有一处楼梯好高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