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每年春天,总要做一次远行。简单的行囊,简单的心。一个人清淡久了,也许真的就生出了些许禅意,很多东西,不是勘破,而是本来就不曾背负前行。在世人眼里,我是个失败者, 所有的日子皆平淡度过,从不曾有过光彩照人的瞬间。然而自己喜欢,喜欢得到的一切,在每一粒尘埃里总能发现它折射出的动人华彩。我不需要用世俗的尺子来衡量我的忧伤欢乐,我的世界因为简单而返璞归真,我在回归的路上走得越远,越能看见自己少年时的容颜。

       在双流机场,依然“斥巨资”买了一本书。自从2010年姐姐带我出去玩开始,每次路过机场都要买一本书——虽然我也深知,机场的书价格不菲。然而我喜欢,一路上我可以不吃不喝,只要能在阅读灯下读一会儿书,享受一下片刻的安闲,就觉得很幸福。忙碌的日子,有多少尘埃在心头堆积,暗淡了生命本真的颜色。我们总是疲惫地在光阴里穿行,来不及掸去一身疲惫。在寂静的旅途中,文字是淙淙流淌的清溪,将生命由外向内洗礼,还原一颗心灵应有的洁净。

      一直都喜欢《诗经》,慨叹这些走心的诗句,是怎样被先秦的阳光照耀过,被先秦的露水濯洗过,被先秦的爱情亲吻过,被先秦的士兵咏叹过······ 这些诗句,跋山涉水,在葛布上倾泻而下,流淌进庄严的宫殿和安静的茅屋,举国吟诵,妇孺皆知,让一个时代在诗歌的抚摸下熠熠生辉。一个充满诗意的民族,把沉甸甸的诗句高举过头顶,必将采撷到高处的从容与快乐。

       总是喜欢那些清淡的风景。暮春的夜晚,走向古街深处,踩着凸凹不平的古旧的青石板,没有目的,只是寂静前行。喜欢那些古拙的木质牌匾,喜欢那兀自摇曳的红灯笼,喜欢那些看似没有尽头的老巷子,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尘嚣打扰,只有不知名的大树,这里一棵,那里一棵,满树的花静静地开落,零落成尘,浅香依旧。玻璃柜里满满的玫瑰花瓣, 都被烤成清香四溢的鲜花饼,散发出老街独特的韵味。老树桩里的兰草静静地沐浴着夜色,石头凿成的水钵里绿植生机盎然。这一切看起来是粗糙的,细细品咂之后,你才体会到每一个细枝末节里彰显的匠人之心。

      一个20平米大小的小酒馆里飘出干净的歌声。没有灯火辉煌的装饰,只是在敞开的窗棂上方挑起一块细蓝土布,上面印着三个字:小酒馆。窗下是陶制的坛坛罐罐,栽着绿色的植物,开着浅淡的花。如果不想进去喝一杯,你就站在窗外静静听歌,静静拍照好了,没有人会板起面孔赶你走。一个像歌声一样干净的男孩子坐在酒馆的一角,弹着吉他,唱着一首经典老歌《把悲伤留给自己》。这样的歌声填满了心中的沟沟壑壑,让眼睛和心灵同时潮湿起来,几欲落泪。谁没有留下遗憾的青春?没有无法释怀的过往?没有余生不能治愈的伤痕?面对这样春风沉醉的夜晚,这样古老寂静的长街,这样一个青春年少的歌者,这样一首说破了秘密的老歌,谁能不想起曾经被自己挥霍了的岁月,谁能不想起在某一个夜晚走失了的那个人?

       不在乎能走多远,在乎的是人在路上的心情。一颗简单的心,必定要背向繁华而立,在得失之间做一次取舍。当我与命运握手言和的一瞬,我知道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放弃了振翅高飞的渴望,只想在低处怀抱四野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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