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注定生来就是受苦的吗
第一章 也许出生就是一个错误（1）
1962年的八月节刚过，伴随着丰收的喜庆，整个纸坊村都沉浸在一种过年般的气氛里：今年的收成尤其的好，家家户户算计着交了公粮多少还有些富余，尤其是家里孩子少的，中秋节甚至还能买几块月饼尝尝鲜。方如峥家一如村里人一样高兴，但是老方家的高兴劲儿似乎还多个理由：方如峥的媳妇马上就要生了，算命的说是个男娃！
这天傍晚，方如峥眯着眼睛，抽着烟袋，他回忆起那天一个瞎眼道士走过他们家门口，瞪大了的双眼，指着媳妇何莲英肚子的神情：“哎呀，这准时个男娃！你看他这欢腾的样子，了不得啊！是个男娃！准没错！”想到这，老方低头笑笑，磕了磕烟灰：也该是个男娃了，都四个闺女了，再不是男娃这老天待我也太不公了吧！
正在这念想着，只听的屋里一声喊：“他爹，要生了！我肚子疼！”
是何莲英的声音，声音高亢，却有带着些许的急促呼吸：“快，快去隔壁喊三嫂，再去喊接生婆子！”
何莲英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干起活儿来一点不输给男劳力，方如峥是个赤脚大夫，经常走街串巷的给人看病，家里家外基本都靠何莲英自己操持着，她性子急躁，但不鲁莽，遇事有自己主见，虽然年轻时候因为性格和生不出儿子没少受婆婆和男人的气，但是这两年跟婆婆分家后，靠着自己能干的本事也站稳了女主人的脚跟。虽然跟丈夫多有分歧，但是夫妻二人在生儿子这件事上却是一致的：必须生个男娃！
在中国，在山东，在鲁西南的纸坊村，生男娃意味着什么，让两口子讲个一二三四五肯定讲不出，但是却又让他们觉得意义非凡。家里已经有四个闺女的方如峥和家里有三个儿子的大哥已然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方如峥在村里已然是个笑话，村里人明里暗里没少就这事儿损他，没办法，这大概就是农村的法则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方如峥做到了，这话是挂在他娘他哥嘴上的话，他记在了心里，他媳妇也记在了心里，要想在全村人面前抬得起头挺的起胸，儿子对他们来讲太重要了！
听到媳妇的喊声，老方应了一声：“哦，这就去，你等着我！”
“哎，哎，别先走，先把锅点着，烧上热水！”
“哦哦！”
老方有些手忙脚乱，又有点激动，甚至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锅前，直接跪在了那里。这一跪，老方感觉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赶紧双手合十：“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求求你，让我来个儿子吧！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烧上水，叫来了人，何莲英已经在屋里疼的忽天喊地了。隔壁三嫂和接生婆子赶紧进屋瞧着情况，外头只留下方如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踱来踱去。
天渐渐黑了，屋里点上了煤油灯。何莲英虽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但这一次却尤其耗时耗力。八月里的北方本是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不知怎的，今儿个却呼呼刮起北风来，似乎要下雨。屋里妇人的呼喊伴着屋外风的嚎叫，莫名有些和谐，一唱一和的似乎在迎接着什么。
突然，何莲英一声大吼，撕心裂肺的，然而外面风声更加强劲，刮的院子里的枣树树枝互相撞击着拍打着，声音甚大，仔细听还有树枝断裂的声音，接着是惊雷平地起“轰隆隆隆”，跟何莲英的大吼夹杂在一起，而后瞬间宁静，只听得一声“哇”，孩子出生了！
何莲英满脸汗水，湿了的头发粘在脸上，她用尽力气抬起头来，渴望的眼神比煤油灯还亮：“他大娘，是男娃吧？！”
接生婆子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吞吞吐吐：“是、是个女娃。”
何莲英忽的觉得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光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愤恨，眼泪咕咕的从她眼里冒出来，接着外面雷声继续，“轰隆隆隆”，阵阵雷声过后，大雨“哗哗”就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