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爱好,生为人,竟然总觉得自己无事可做。
我甚至不愿意躺着睡觉,也不愿意清醒。矛盾而沮丧。
我也渴望有很多的钱,但却从来并不急迫的想要。
我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职业,一个县衙的文书。原因是我并不讨厌写字,县衙的案件并不多,需要审判的也不多,一般都是私了的。
偶有审判,我坐在堂中,因不是什么重要的身份,形同隐身人。我看着县令与受审之人一言一语的对话,只觉得非常无聊,常常莫名其妙的放空和走神。
什么冤情啊,罪孽啊,我看起来都非常的可笑。竟然觉得可笑,想必我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因此,我便注定得不到有情之人应该得到的温情与快乐。
我冷漠,痛苦,而孤单。
事实上,有些时候我也非常疾恶如仇。但一想想自己既没有过硬的后天来支撑自己任性妄为,也没有过人的武功可以在被抓后或被暗杀时保卫自己长命百岁,更没有过人的智慧,来与恶势力斗争。我是这样的无能。因此,我只能叹息。
我是一个坏人。肯定、必定。
我是一个自私的坏人。
下班后,我常常一个人去附近的小花园游荡,说是小花园,其实不过是一个非常凄冷的树组合而成的一块空地。偶有几个晚饭后出来散步的老人结伴走过身旁。
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县城,白天的时候,人们坐在属于自己的岗位之上等待什么。下班之后,人们坐在家里等待什么。
但至于究竟在等待什么,各有不同。
而我,却究竟是在等待着什么呢?我闭上眼睛,却从来也不知道。
我不清醒,一点儿都不清醒。每日头脑浑浑噩噩,整个世界也都浑浑噩噩。
那风清清凉凉地吹过我的脸庞,如同儿时在乡下,我们一块儿游荡在空荡荡的旷野里,周围是咩咩乱叫的羊群,湛蓝的天空,还有那漫长的人生,等待着我去一页一页的翻开。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妈妈,她在一个安静的午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扶着前方的桌子,胳膊枕着胳膊。她的眼睛略过前方的电视、茶几、风扇、沙发、盆栽,看向如同时光隧道入口一般散发着荒凉而虚幻的光芒的窗户。
她的青春岁月,就是在这样静静的等待中虚度的。每日送我们上学、买菜、做饭、等待。
这样的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等待我们放学,为我们看时间叫我们起床,帮我们找衣服、洗衣服,听我们唠叨做的饭菜不好吃,生气的时候听我们的抱怨。
她围绕着我们。
用她前半生的每时每刻。
失落,是失落,是一遍一遍的失落。
是悲伤,是悲伤,一种你没有办法遏制的悲伤。
就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忽然涌上心头,如此的透彻心扉。我不知道悲伤来自何处。然而,它竟然就这样的发生了。
我睁着眼睛,看着亮白的墙壁。
眼泪永远不会留下来,或者,早已留下来了。但又被蒸发干净了。我就静静的醒着。
然后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坚强的人。
坚强的去面对一切你害怕的事情。
你害怕的事情,你害怕的事情。就是你害怕的事情。例如:人群、出门、说话、微笑。你要积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例如,例如,例如——哭泣。我是怎么了。疯子。疯子。我是一个疯子吧。却总是无法自信的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疯子的本质,因此,只能够小心谨慎的隐藏。生怕一旦做错事情,就会引起人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