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穷乡僻壤，缺少音乐可闻，唯有古村锣鼓声乃似天籁之音。童年时代的我，总觉得古村的夜晚是寂寞的，古村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是古村积年封存的文化图腾，低矮的土坯房一户紧挨一户，里边盘着一方缀满烟灰尘土的锅台案腿，令人顿生几叙乡愁。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在这老房老屋出生长大的。从外边玩耍回家，看着盛在碗里的金黄玉米糁，锅盔馍，我招呼来同龄伙伴来品尝，他们个个翘起大姆指:咥了个美！在年少的我眼中古村人是孤独的，但凡锣鼓骤然响起，大人们便停止了聊天，小孩们便中断了嬉闹。我今天是被一阵锣鼓声从梦掀醒，顿时销没了睡意，起身趴在窗台上向东山张望，天已大亮，原来是村民凑钱买的锣鼓试敲呢！我久久地听着，试图寻找熟悉而亲切、扰我睡意的声音里寻找蕴藏悠久的民俗民风。岁月匆匆，转眼到了暮年除夕，大人们领着孩子到村东沟上坟，请先人们回家过年，烧了纸，磕了头，深一脚浅一脚从麦田里回来，耳畔就响起了锣鼓咚咚锵锵声，这声音渐渐传遍旷野，这分明是古村的锣鼓声，独特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荡，新的年味从这里开始了。虽然过年要贴春联，贴门神，挂红灯，但锣鼓声才是真正的过年的灵魂。我从懂事起就喜欢这样的声音，虽然自己不会这个行当，但爱看鼓手们现场表演，精神为之振奋，几回回跃跃欲试，生怕闹出笑话而作罢。要敲出好听的鼓点也有诀窍，不要光直着敲，要视上下左右轮换交错着敲，这样才能敲出美好的鼓乐。据老一辈人讲，鼓是先民的乐器，相传为黄帝所造，远古时被尊为通天神器。雄壮的鼓声，伴随着人类，从蛮荒走向文明。时至今天，过年敲锣鼓，不但能为节庆助兴还承载着敬祭祖先和神灵，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保佑苍生五谷丰登，安享祥和过上幸福生活的希冀。锣鼓是过好新年的前奏曲，是传递大爱无涯的信号。我们都是从小听着古村锣鼓声音长大的，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仪式感，亲切感。从村东到村西，由核桃树下移到老碾盘附近，在鼓手的指挥下，父老们带着自己的儿女孙子把个热闹的大场围得水泄不通。难得在家洗碗筷的妇女也不约而同聚在一起，互道年好，讨论见闻和和感受，此时的锣鼓声，应了那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古村的锣鼓声，在我的记忆深处，镌刻着古村人文历史，每每听到这熟稔的锣鼓声，如烟往事萦绕脑际，久久不能散去。但愿古村的锣鼓声永远为太平盛世而敲！回到古村老屋，却睡意全无，好像古村的锣鼓魂在召唤着我，就是勉強睡去，梦里也充满了锣鼓声，也充满了那袅袅升腾的炊烟。
长安璞石2022.11.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