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兴打开房门时,屋内云烟雾饶,他目光越过七零八落的杂物,直直地看向这逼仄空间里的女人。
单薄的无袖T恤长到大腿根处,之彤坐在地上倚着床边,两腿耷拉在床头柜上,瞥了门一眼,紧接着用烟纸卷着烟草。
良久,陈之彤随手拿起腿边的酒瓶,喝了一口,抿了抿唇。
“来了,陆导不避避嫌?”陈之彤点燃香烟,缓缓开口。
昏暗疏离的灯光照着整个狭小的空间,烟味让人头晕目眩
“还醉着?”陆家兴弯下身子,将乌七八糟的东西归置一边。
“什么时候又是醒着的?”之彤轻笑,缓了一会,将烟灭了。
“高兴吗?电影节,陆导可拿了一个大满贯。” 之彤笑眼迷离,盘着修长的腿,看向男人问道。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就好好休息”陆家兴走近她,摸了摸她的鼻骨。
“好好休息?”陈之彤扯着陆家兴的领带,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吹气。
“之彤,你醉了。”陆家兴环顾撕得稀碎的娱乐报刊,上面印着陈之彤的妙曼身姿,还有那显眼浮夸的字体。
“昔日私生女摇身一变成双料影后”
“揭秘富豪私生女的逆袭之路”
杂志有着各式各样的对比图,正文和注释更是充满噱头。
陈之彤站起来冷笑,拿着酒瓶一股劲地往喉咙里灌。
春城的秋天,风将外面吹的沙沙作响,透过帘子将屋内的纸屑吹的到处乱窜,薄如蝉翼的T恤使之彤抖得厉害,酒瓶磕得牙齿直响。
陆家兴眉毛紧锁,凑上前用外套把她包住。
“家兴,我累了”陈之彤拉了拉外套,往床边走。
“你好好休息,事情我会处理好,很快会过去的。”
“好”之彤声音轻飘飘的,背朝着他,手摸了摸眼眶。
之彤爬上床,靠着枕头,脸烧的通红,酒精让回忆不断在脑袋里上演,之彤紧抓着枕边破烂的狐狸玩偶,指尖陷进了肉里,却感受不到痛。
之彤冷笑,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秋天。
梦里,之彤梦到了数不清的事,梦到了四处搬家,梦到了许多男人的脸,梦到了过去富丽堂皇的陈家,梦到了羊城街头的霓虹灯,梦到了放映厅里的电影。
之彤父亲是春城小有名气的生意人,有些学识还会写些文章,凭借着能说会道和果断坚决的手段,在春城闯出一番天地。春城虽小,但一位被标榜着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很快就吸引了全国富商的眼球,争先恐后的向他抛来橄榄枝,渴求这个如意良婿。
可他两年前就结婚了,和一个好看且受人追捧的歌厅舞女,一些花言巧语和抓人心思的礼物便让舞女彻底沉沦。的确,对于装作一往情深他信手捏来。
婚礼上,别人的目光让他知道他们有多么的天造地设。他把她当作金丝雀养在笼里,和追捧她的富家子弟结交朋友。有了她,他的生意顺风顺水。
他喜欢那些人向他投来仰慕欣赏的目光,喜欢受人吹捧更喜欢众人围着他转。权力和物质好像会让所有人乱了心弦,儿女长情也总被众人撕的稀碎。
这一切来的是那么快又是那么的容易,他不断软磨硬泡,告诉之彤母亲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完美的让之彤母亲都忘了,他很会说谎,而她和之彤则在这个计划之外。
春城的夏天,池子里的蛙和树上的知了吵个不停,可报纸上却说这是全球最舒服,最避暑的城市。
在这个全球最舒服的夏天,男子穿着不长不短的风衣,领着一个规规矩矩的公文包,在港口伴着清爽的风,他深情地向妻子和一岁女儿告别。随后,远走羊城佯装未婚青年,一个月后与富商千金完婚。
一夜之间陈家资金的转移,让陈家入不敷出。像是树倒猕猴散一样,没过多久陈家的指责,旁观者和得势者的白眼让之彤母亲喘不过气。之彤母亲带着之彤在一个最祥和的早上,离开了陈家。
没人告诉过之彤,在她三岁之前,除夕夜,海岸口总会有个女人在那傻傻地吹冷风。
之彤母亲身边的男人一直换,屋子也越换越大,可之彤却和母亲抱得越来越紧。之彤母亲很疼她,她告诉每一个靠近她的男人之彤是她的女儿,她愿意为他们一直舞一直唱,愿意讨他们开心。母亲卸下顾虑的温声细语,之彤过早地学会了讨好和谄媚,一颦一笑都只会惹人爱。以至于那个爱上之彤母亲的男人,在之彤母亲临终之前,答应她会好好地照顾之彤一辈子,嫁一个好人家。
母亲生病时,11岁的之彤在母亲的床边,忍气吞声地哭了一宿,眼睛通红的不像样子。之彤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很好看,纤细骨节分明,之彤没敢松开,紧紧地握着。
之彤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前言不搭后语。
“妈,之彤有好好上学,先生夸之彤写的字娟秀呢。”
“他们都说之彤长的像你,鼻子眼睛和嘴巴像照着画出来似的……”
之彤母亲走的时候是黄昏,落日弥漫,天边透亮。之彤默默地站在窗前,看暗夜渐渐织上天空,织满整个春城。
早上,之彤喂她喝药时,她的手有些费力地从之彤的手里抽出来,轻轻地摸着之彤的脸说,“之彤要乖乖地听继父的话,以后会好起来的……”
“之彤会听话的。”之彤眼眶再一次红了,她慌乱地点着头。
她的手从之彤的脸颊滑落了,之彤的泪珠不听使唤,像断了的珠链。
“以后会好起来的……”之彤哽咽道。
羊城知名富商四处寻女的消息遍布了整个春城,男人知道了之彤爹是谁,毫不犹豫地把之彤送了过去。拿着大把的酬谢重金,临走之前对之彤说,“之彤,你天生是千金大小姐的命,一过去便是陈家大小姐了。”
“之彤,快去收拾呀,这傻丫头,愣在这了……”他的脸笑出了许多褶子,堆积在一起,之彤一直看着,没缓过神来。
“之彤,还不快叫爹,想什么呢” 他伸手把她推向那西装革履的男人。
“没事,之彤还小,一时反应不过来。” 男人的油嘴一张一合的动着,可之彤什么都听不进去。
“也怪我,我年轻时总顾着顾那,之彤母亲走了都没来得及道个别。”他抽出西装内的方巾,擦拭着眼眶。
之彤手里拿着线头密密麻麻的狐狸玩偶,仰起头瞥了眼前这个梳着油背头和带着铝合金表的男人。
“之彤,和爸爸去羊城,以后会很开心的。”他凑近之彤,咧着嘴朝她笑。
之彤硬着头皮没说话,盯着他朝她伸向的手,手上带了一枚很大的钻戒。
之彤像是一只失了主的猫,所有人都告诉她这里会是你永远的家。
之彤拿着收拾好的行李,随男人来到了香港,来到了陈家。没有想象中的吵闹和明争暗斗,也没有所谓的排挤和暗算。通情达理的陈太太,尊敬有礼的陈家上下,还有每天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叫着的陈家小少爷,之彤心软了。
陈家让她上学读书,如所有名门闺秀那般,学琴棋书画,懂五经六艺。老师先生们都夸赞她不仅容貌姣好而且满腹经纶,说她是难得一遇的才女。之彤觉得这一切好怪可又说不上来,她格外小心地做好陈家千金,性子也分外的温柔和讨人喜欢。
之彤像母亲说的那样,一切都很好。之彤不畏惧如火如荼的羊城夏日,在那挡也挡不住的烈日,之彤抓了好些知了,它们总爱叫个不停惹人烦闷,之彤拿去给年幼的弟弟看,他俩总躲在屋里傻呵呵地笑。那时,之彤以为自己抓住整个夏天。
原来所有的事情和礼物,暗中早就标好了价格。
那时,之彤到陈家还没三年,在后院的时候,之彤偶然听到下人说闲话,他们嘀嘀咕咕地说,陈少爷是个药罐子,气若游丝。但凡有些心急就喘不上气。陈太太生不出来了,陈小姐是陈家养着以防万一的摇钱树……。之彤内心震了一下,她匆忙地跑开了。
之彤躲到房间里,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陈太太没有骗她,父亲和弟弟很爱她,一切都很好。之彤一直对着梳妆桌前的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一个劲地傻笑,之彤想谁都没骗她,只是她没有谁可以信任了。
之彤一直觉得自己像是马戏团里踩在圆球上跳舞的小熊,脑子里想要把面前叫他跳火圈的人斯的血肉模糊,可看见他手里的鱼干又舍不得了。
安静的书房,偌大的陈家,人杰地灵的女子高中,霓虹灯布满的香港,之彤做了很久光怪陆离的梦,原来泡沫破裂时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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