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教室,庆河催促石斑鱼和竹林上前台排演。石斑鱼和竹林摆好架势,庆贺说开始,二人开始。
(石斑鱼和竹林各由舞台两侧上)
石斑鱼(无味觉之男生):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我自打进入小学,十几年来早就根本忘了酸甜苦辣咸的味道。医生居然还说我的舌头很健康,他竟然建议带我的舌头去见心理医生。
竹林(男生好友):鱼,你到哪里去?
石斑鱼:啊,是竹,你好,我要去吃饭。你吃了没?
竹林:没吃呢。
石斑鱼:为什么每次和你打招呼,都要从吃饭说起呢?
竹林:因为你是个美食家呀!
石斑鱼:(对观众)唉,天晓得竟然还有我这号没有味觉的美食家。
(对竹)我们一起去吃牛肉面吧。
竹林:好啊,去哪一家呢?
石斑鱼:随便啦,学校门口的面条,鸡肋也!全部嚼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是充饥的蠢物而已。在杭州有面馆,其面筋斗,其料十足。有极品面名曰“虾爆鳝面”,鲜汤浸面,上铺一层鳝鱼肉,又摆一圈河虾肉,肉鲜嫩无比,香气扑鼻,色泽鲜艳清脆,营养丰富。唉,就是太贵了点。
竹林:你果然是美食家,这样的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石斑鱼:我也就尝过一回,平生吃得最贵的一碗面。
庆河喊停,先问李三有什么意见。李三在厕所被石斑鱼用烟一熏,用话一激,有些兴奋。他对竹林说,你得对这位美食家表现的钦佩无比,你的样子看起来只对它描述的那碗面感兴趣。石斑鱼咽了一下口水,说不能怪她,你这面也太诱人了。庆河点头称是,说我也光听他说这面了,好面。随后转头对竹林说,你听见副导演的意见了吧,这意见很重要,这儿你钦佩的是人,不是面。花间月说李三对吃的真有研究啊。李三脸红,傻笑。
排练完毕,众人各散。李三向花间月和偶像男远去的背影遥望,竹林忽从背后拍了一下李三,说你不回寝室啊。李三回过神来,答话说我去学校门口去买杂志。竹林说那正好同路,于是两人同出教学楼。走了数十步,两人皆无话,李三颇觉憋闷,心想早知道我就回寝室了,跟这位同路,又无话可说。竹林忽然问李三,说你是不是看了好多书呀?李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哪里哪里,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找两本书翻翻。竹林微笑说你谦虚吧。李三又摇头说我哪里有谦虚的资本。竹林微笑不语,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走到女生楼下,李三心想你该回去了吧,于是问你回寝室啊?竹林说我不急着回去的,顺便也去看看杂志吧。李三暗暗叫苦。竹林问李三都看什么杂志,李三说以前常买《收获》《当代》《小说月报》之类文学杂志,偶看《读书》,每月必买电影杂志。竹林发出赞叹之声,说你还不承认你谦虚啊,都看这么有水平的杂志。李三摇头,说当今文学式微,那些杂志的小说越来越言之无物,鲜见精品,所以现在也就不买了。《读书》文章日渐晦涩,经常有术语堆砌的嫌疑,也就是不好好说人话,也很少买了。现在每月只买电影杂志,纯作消遣。竹林说你懂的真多,爱慕之意溢于言表。李三挠头说没有吧,我随便说说。买完杂志,二人回到女生寝室楼下,竹林找李三要了手机号码,李三没想起来要竹林的,走出几步,竹林短信就发了过来,短信说我是竹林,有点崇拜你呀。李三嘿嘿一笑,想这丫头还蛮可爱,回一条短信说千万不要用崇拜这个字眼,折寿。
下午下了课,李三到食堂吃饭。刚坐下,由食堂大门望出去,发现花间月刚由水房打开水出来,径直走进食堂。李三目不转睛的望着,花间月也远远望见李三,走到李三桌边,放下水瓶,打招呼说你也在这儿啊。李三说是啊,你来吃饭?花间月说是啊,这儿没人?李三说没有,花间月说那我瓶放这儿啦,我先去买饭。李三点头说好。李三心情激动,猛扒拉两口饭。花间月端了饭,与李三对面而坐。李三说你就吃这么一点啊,花间月说不少啦,你是男生嘛,要多吃点,说着从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些菜到李三碗里,说我吃不掉的,你吃点吧,不然又要浪费了。李三一时间不会说话,只顾吃饭。
花间月盛赞李三的剧本写得好,随后问李三如何想到这样两个奇怪的角色?李三望了望花间月,说庆河没告诉你啊?花间月不解,问告诉我什么啊?李三说,那个男主角写的就是我,我就是没味觉的。花间月一脸惊奇说真的啊?李三苦笑说真的啊,只是最近忽然能尝到一丝醋味。花间月作恍然大悟状说怪不得你那天拿个小醋瓶子往饭里倒醋,我以为你喜欢吃醋呢。李三坦言说就现在只能尝倒醋味来看,我确实喜欢吃醋。花间月呵呵直笑。
俩人聊天甚欢,盘碗里的东西都扒拉光了,仍聊着没完。学中文的和学新闻的本来略有相通,加之李三读书不少,聊起来颇有兴致。两人又都爱好电影,花间月专挑小众电影来做谈资,李三由于电影杂志看得多,临危不乱,对花间月所说话题皆有回应。李三说我们这次谈话颇能拍成一部电影,法国式的,艺术的。花间月微笑称是,说应该还是浪漫的,法国电影一般都比较浪漫。李三一时间想入非非。
两人越说舌头越顺溜,正在兴头上,李三忽的止住话头,一时间呆若木鸡。花间月正待相问,草包偶像男忽的坐到了花间月旁边,花间月见到偶像男,仍然笑意满面,只不过对偶像男的笑那笑意明显与对李三的不同,对李三那笑即便是嘴咧到了耳朵根,也不过是朋友之间最真挚的笑,而对偶像男的笑明显掺了些爱欲。偶像男满头大汗,一手抱一篮球,另一手拿一罐可乐。李三忙起了身,说那要没事儿我先走了。花间月说急什么啊,偶像男也说你们接着聊,接着聊。李三心想你是可乐喝多了直打那没用的嗝,还冒着股臭气,你坐这儿跟滩烂泥似的我们还聊个屁啊。
李三辞了花间月,忙出食堂。在食堂门口颇依依不舍的回头一望,发现花间月正拿着纸巾给偶像男擦汗,李三面无表情,心情复杂,忽觉胃里有气往上顶,顶出一嗝来,夹杂着一股烂咸菜的味道。
李三头一次有了种莫名的失落感。有如吞了只苍蝇,欲吐而不得出。走至学校天鹅湖边,发现湖边草坪上石凳上坐满情侣,姿态各异,如胶似漆。李三呆望一阵,发现有一对男女举止文明,相敬如宾,散步于草坪之上,看起来是异常纯洁的男女关系。待二人走近,李三发现居然是石斑鱼和扬帆,李三撇嘴一笑,想这小子居然速度如此之快,已经开始下网打鱼了。又想所谓纯洁的男女关系根本就是屁话,关系都男女了还哪来的狗屁纯洁。这年头,同性都可以大肆公开相吸了,这地球也快要倒着转了。
李三避免让二人看到自己,于是转身另取道回寝室。远处有两只狗子欲行不轨。
李三回寝室呆坐,寝室无人,甚是冷清。李三本想像平时一般去教室自习,只是无论如何打不起精神,李三平时无事,除了去教室看看书,别无他事。要是不看书,那他就空剩无聊了。李三胡思乱想,日间在食堂与花间月的聊天场景不断现于脑中,细枝末节纷纷撞击李三神经。李三翻出本宋词,专挑那郁闷的看,只是心不在焉,左看一句,右看一句,蓦然回首……对酒当歌……为伊消得人憔悴……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情到不堪言处……凄凄惨惨戚戚……怎一个愁字了得。李三寻思,这帮词人当年一定跟我一样无聊,否则不会这么没完没了地愁啊惨啊憔悴的。李三把书往桌上一扔,自己倒在床上,过了一回忽的起身,拿出纸笔,决定写诗以寄情。
诗刚写好,石斑鱼和另一室友笑天进了屋,笑天问你今天怎么没去教室看书,李三说不太想去。石斑鱼说肯定是为情所困,看见花间月和那草包男天天年在一起他心里闷得慌。李三说不要无凭无据的胡乱猜测,石斑鱼走到李三旁边,一眼望见那诗,一把抓过来,说你不愁你还写诗呢?李三一下蹦起来要抢回诗,石斑鱼早跳开到一边,说笑天你把李三拉住我来念李大诗人的诗。笑天笑着就扯住李三说是写出来就是要娱乐大众的,如今诗坛萎靡,说不定就靠你这诗来拯救呢,就让咱听听吧。李三满口笑骂,挣扎着要抢,奈何笑天身强力壮,摆脱不开。石斑鱼清清嗓子,大声开念:
胸腔像一个盒子
是铁的吗
它忍受着来自无名之处的强大压力
仿佛要被压成齑粉
不再剩余一点空间
无法让音乐充满
音符被扭曲
变成一幅写满了可怕的乐谱
于是胸腔变成一个音乐盒
盒子中心有一个跳舞的小人
跳舞的小人有个美丽的胸腔
放着一颗圆形的心
圆滑,
刺痛它
让它忍受最深海底的爱恨
让它忍受最高山峰的情仇
跳舞的小人长了翅膀,
飞向一个伟大的胸腔
石斑鱼念完把诗还给李三,说你这是现代派?后现代?后后现代?李三早已不挣扎,拿起诗,自己看了看,摇摇头,说没啥派,没事写着玩儿。笑天说你看看你本事真大,没事都写诗玩儿。石斑鱼说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简单了。笑天想想说你这诗似乎含蓄的不够,爱恨情仇说得那么直白。庆河回到寝室看到这诗说这诗还凑合算首诗,比现在某些恶劣到写便秘和阳萎的诗好多了。石斑鱼说有这样的诗么,庆河说你随便找两本诗杂志看看就知道了。好多诗人都是屎人,这年头诗里休想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诗啊,它的钥匙丢了。李三无言,早早上床睡去。石斑鱼望着李三的颓相,摇摇头,宣布这小子已陷情海而不可自拔。